「沒有,是我這陣子太累,我真的沒辦法再勝任這份工作,況且書屏真的也很合適——」
「不要,蘭兒,我不想你半途退出,這一次比賽對我的意義重大,我多麼盼望能與你同台演出,而我只有對著你才會有特別好的默契與感覺,這也是我畢業前的紀念,不要讓我遺憾。」說畢,傅立航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影蘭放在桌面上的手。
雖然心中一直當他是個十幾歲的大孩子,但此時此刻,影蘭還是覺得有些困窘,急忙將手抽了回去。
「傅立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是不公平的,不只對書屏,對其他參賽者也是如此,因為,我只是個校外人士,雖然規定中並不反對,但是唯我獨尊就稍嫌過分了,你有沒有為我的處境想想。」
這也倒是事實,在排演的過程中,影蘭也隱約地感受到其他女孩子似有若無的不滿和妒意,只不過她今天再把「委屈」誇張了一些。
「柳書縵的條件,即使令人嫉妒也無可挑剔,我認為這點事情,你應該早就視若無睹了,不是嗎?」傅立航不相信影蘭的借口。
這男孩真是執拗,又加上他含蓄表白的感情,使影蘭無法拉下臉拂袖而去,但再猶豫不決,對書屏、對傅立航都不利,影蘭至此,不由得為難地歎口氣。
「蘭兒——」傅立航欲語還休地凝視著她,還一會才提起勇氣說:「聽書屏說,此番是葛先生陪你上天津的。」
「是呀,怎樣?!」對他的問題,影蘭有些不解。
「那——你們——嗯,我的意思是——」他實在說不出。
看著他的神態,聽著他的問題,影蘭心中生起了一石二鳥之計。
「我們誤會冰釋了,打算下個月舉行婚禮,所以,我真的也抽不出身忙其他事情。」影蘭不敢停頓地一口氣說著。
「這才是你打算退出的真正原因吧!」傅立航在愣了好久之後,在難掩失望地說著。
望著他黯然離去的身影,雖有不忍,但卻是必須。
回程的路上,影蘭順道停駐在她與以淳的無名湖畔,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習慣來此,對著湖面想著心事,只有來到這裡,她才有一刻徹底的寧靜。
「小女孩——好久沒見著你羅。」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婦人緩緩地向影蘭走近。
「老婆婆,您好——」影蘭對眼前的這位陌生老人有些訝異。
「我沒想到我這陣子沒來這兒,你這小丫頭連長相都不大一樣了哩!真得女大十八變哪。」
八成是認錯人了!
「怎麼個不一樣?!老婆婆。」影蘭好玩地順口應著。
「現在的你看起來快樂多了,而且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不像幾個月,哎——對了,是不是你的計劃成功了?」老人家抬著滿是皺紋的臉看著她。
「計劃?!」
「是呀!就是你在這哭得正傷心,而準備跳進湖裡的那一次呀!讓我好說歹說地才止了你那傻念頭,臨走前,你還說要改變自己,教那不知好歹的未婚夫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嘻嘻——瞧你這樣子,想必把那人教訓得慘兮兮——」
這情節太過雷同,影蘭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只是老人家記性不行,也問不出當事人的名和姓,影蘭只得納悶地坐在湖邊排解著心中湧起的疑點。
不會吧!哪有這麼巧的事!
念頭才落,身後響起清脆的叫喚聲音——
「蘭姐——」
「巧眉?!你不是在天津,嗎?」影蘭無法置信地看著巧眉,高興地握住她的手。
「昨天晚上就到上海了,我爹剛好有會議,那我說什麼也得跟過來看看你,上一次的事情多虧了你和葛少爺的幫忙,不但救了巧眉一命,還讓我忍主歸宗,重享天倫之情,這份恩,巧眉永遠記在心頭。」今日的巧眉已是官家千金,與丫頭打扮的她儼然不能論比,穿著梳裝更添分貴氣。
「咱們是姐妹還說這些?怎樣,你那新爹待你如何?可有人欺負你?」
「沒有,我爹疼我都來不及,他老說要不是當年臨時出差到外地,也不會讓我們母女被大娘趕出去,還騙他說我娘得病死了,為此,他極力想彌補我。」巧眉的笑,看得出是真心。
「那就好——對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兒?」影蘭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怎麼不知道?以前我就會經常陪你來此,而這湖邊是你拜託老爺出錢整治的,你還私下敢名為『隱蘭湖』,怎麼?!你還沒記起這些?」
隱蘭湖?!這是柳書縵的湖?!那方才——
「當初我是不是打算在此自殺?」她急切抓住巧眉的手問著。
「這——」
「是不是?!」
「嗯——蘭姐,不要再回憶了況且現在葛少爺對你可挺好的——」
他們都錯了!柳書縵根本不想死,甚至於她更打算重新規劃她的人生,只是,事與願違,在滿是「雄心壯志」的回家途中卻被一場意外的車禍給毀了。
所有的疑團,至此迎刃而解。
書縵的用意,是希望有人替她延續那未完成的心願,包括贏得尊嚴、活出自信,也包括擄獲葛以淳的心,澆熄尹紫蘿囂張跋扈的氣焰。
原來,在天津的最後一晚,影蘭的確是看見了柳書縵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揮手離去。
而書縵既走,那她與以淳之間就更無嫌隙了!影蘭不禁一陣清朗,笑意由心底直染上眼睛。
刺眼的火線驅走了滿室的晦暗。
這是哪裡?!
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簾再配上濃厚刺鼻的消毒藥水味。
影蘭微睜的眼睛疑惑地搜尋這房裡的一切。
突然間,房門被打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家。
爺爺?!
原本還算健朗的爺爺,現在卻枯悴得令人難過,滿佈愁容拖著佝僂的身子,黯然地走向窗邊放下窗簾。
影蘭想喊出聲卻是不聽使喚地無可奈何,只能任憑眼淚不斷地由眼角滑落。
眼前風燭殘年的他,使影蘭想起了上海意氣風發的柳書嚴、季雪凝、還有葛以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