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保證你一定會接下這齣戲的。」約翰在臨出門前,轉過頭很肯定地笑說。
「為什麼?」彼德森停止脫襯衫的動作,不解地望了過去。
「因為,它跟F有關係!你知道嗎?台灣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福爾摩沙(formOSA)。」
福爾摩沙?!突然,彼德森的心狂跳了一拍,那種奇妙的感覺又再度湧了起來。
這一晚,他又做了那個夢,一個打從他十三歲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夢。據他奶奶解釋,那是一個引導他尋找真愛的夢。在夢裡,總是一團迷?,不過,他感覺到他要找的那位女孩,就躲在一扇透明乾淨的玻璃門後面,每一回他總會先不小心地撞到那扇玻璃門,再推門而入;而那女孩的模樣,他始終沒看清楚。
他記得,她放了兩枚小銅板在他的手心,那銅板上的字正正方方的,還有一個側著臉的男性光頭,感覺上,像是國家的硬幣。他才出聲想問,夢卻愈來愈遠了,依稀之間,他只看見一行字,LOVEINF……最後一個字沒看清楚,只知道是個F開頭,從此,他對這個字母開始敏感起來,連他的經紀人約翰都知道。不過,從沒有人把他的夢當作一回事,除了他奶奶,她甚至還告訴他,一隻沒有嘴巴的貓與一匹少了一隻耳朵的馬,會幫他找到她的。
沒嘴巴的貓?少了一隻耳朵的馬?這下子,更沒有人會相信他了。
但他卻深信不疑。夜闌人靜,他拿著手上的劇本,想著福爾摩沙這個名字,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
一曲芭芭拉史翠珊的「THEWAYWEWERE」,一杯香濃的拿鐵咖啡,一束白色的野薑花,為這間窗明几淨的房間加進幾許浪漫氣味。
當然,還有一位女子的啜泣聲,一吸一呼間,她鼻子似乎嚴重的過敏,而那道鼻涕,完全破壞了趙南蓀精心設計的優雅情境。
「嗚嗚嗚,我怎麼這麼倒霉?我的命好苦啊!我不過想當個平凡的女人,結婚生子,可偏偏老天作弄我!我媽說,要是這一百零一遍的相親不成功,她就再也沒臉幫我了——嗚嗚嗚……」一位身穿大紅洋裝的女子,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她的不如意。
「林小姐。」趙南蓀拿了一盒面紙,小心地遞上前。
「叫我蒂蒂!趙醫師,你看我的毛病出在哪裡?為什麼男人對我都沒興趣?」林蒂蒂用力地擤了鼻涕,再抹去臉上的淚水,卻也把妝弄糊了。
她是趙南蓀自開業以來的老病號了,將近四十歲的她,每一回相完親,總會來趙南蓀這裡大哭一場。
這是兩年前趙南蓀自英國拿到心理學博士後回國開設的心理咨詢診所。儘管心理咨詢在台灣比不上算命吃香,但是,趙南蓀這間心理咨詢診所的顧客也不算少,大都是女性居多,而且,其中又以感情與婚姻問題占最大的比例。
當然,除此之外,趙南蓀還在台北的幾所大專院校兼課,並且,還寫了幾本有關心理學方面的書,在市場上頗具知名度。
「蒂蒂,我不是一再告訴你,不要這麼委屈自己去將就那些男人嗎?我知道你很急著要結婚,但是,你只能急在心裡,千萬不能讓男人知道,否則,他們會被你嚇跑的。」趙南蓀其實也只是老調重彈,她知道,來這裡的病人大都只需要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罷了,至於聽不聽得進去,是勉強不來的。
「這一回,他沒被我嚇跑。」她抬起頭,兩眼汪汪地對著趙南蓀看。
「嗯?」趙南蓀顯然不懂。
「我帶他去坐垂直落體……他沒嚇跑,是因為……他嚇到腿軟,跑不了了。」
「哦!天哪!」趙南蓀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蛋,再長長吁了一口氣,說:「蒂蒂,我是要你用自信留住男人,不是用這種怪招,你有用我教你的方法嗎?」
「有啊!我有照你教我的方法,每天照鏡子時,我都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我是這世界上最美麗、最有氣質的女人。」
「對啊!這樣很好啊!」
「可是,男人不相信啊!」她垮著臉,哭喪地回答。
好不容易結束了與林蒂蒂的會談,南蓀才剛想蹺起二郎腿,閉起眼好好的休息一下,突然,又有人敲門了。
「孟波?你幹嘛?」她一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位邋遢透頂的男孩。他就住在她診所的對門,打她搬進這裡,他就已經在了,她只知道他姓孟,大家都管他叫孟波,他一天到晚沒事幹,老是拿了把破吉他又唱又叫的,滿腦子的明星夢。
「我病了。」他虛弱地應了一聲,便垂頭喪氣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兩腿一癱,像個死人似的。
「DEMO又被退稿了?」每一回只要他寄去唱片公司的歌被退回來,他就是這個樣子。
「是小玉約我去看電影,看那個什麼痞子森演的什麼佛羅倫斯。」
「是彼德森!很好啊!」這部片近來在台灣相當轟動,不論走到哪兒,都能聽見大家在談論那部電影的內容。只不過,向來缺少浪漫基因的南蓀,卻未曾去欣賞,當然,她那位交往五年的男朋友楊頂漢也告訴她,那種電影是很膚淺的,只有蠢女人與愛做夢的女人才會去看。
而她,趙南蓀是個聰明的女人,也不愛做夢,所以,她的室友兼死黨郎格非三番兩次地想拖她去,她都不為所動。「有什麼好?帶自己的女朋友去看她的夢中情人,簡直太污辱我了!更何況,我找不到衣服穿,這下子,又更把我比下去了。」經他這一說,南蓀才注意到,他上身穿了一件他老爺當軍訓教官的卡其襯衫,下半身卻套了一條小花短褲。
「嗯!你沒衣服穿?」南蓀一直盯著他的小短褲瞧,總覺得挺眼熟的,不知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