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青天霹靂!宋憶齡整個人霎時僵住——
「憶齡……」宋母站到她身後擁緊她,給予無言的撫慰。
「地震當天……我的一顆心就惶惶……難安……但我一直安慰自己……說啟猶不會有事……他一定會逃過這一劫……我一直在等他的電話……沒想到……沒想到等到的居然是……這樣的消息……」楊母的嗓音悲慟瘖啞,語畢泣不成聲。
宋憶齡覺得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瞬間掏空了,她想說些什麼,但喉嚨艱澀地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感覺到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然而淚水並沒有滑落她的臉頰,她的腦子錯綜複雜,可是下一秒鐘卻變成空白一片——
她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條思路,好像就這麼停掉了,週遭接著發生些什麼,她再無感覺……
「邵宗賢嗎?我是憶齡的媽。」
突然接到這通電話,邵宗賢有說不出的驚訝。
「請問伯母有什麼事?」
「你有辦法找個理由到高雄來嗎?」她是從宋憶齡的電話簿裡找到這號碼的。
「是不是憶齡怎麼了?」他的聲調立即變得驚慌。
「嗯……我一時說不清楚,請你下來瞧瞧她,或者……救救她……」雖然她的要求聽來有些沒頭沒腦,甚至有些無理,但現下,她只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打從聽到楊啟猶的死訊,宋憶齡便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就像……就像個活死人,至今都兩天了,她實在怕接著下去女兒就要一命嗚呼了呀!
早——早知道就不讓姓楊的那對母子進家裡來!瞧這會兒……竟把她的寶貝女兒害成這副模樣……唉,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
「我——好,我馬上就下去,我這就下去,我很快就下去,叫憶齡等我!」他顯然也慌了手腳,話才說完便匆匆忙忙掛了電話。
結束通話,門鈴驀地響起,宋母意興闌珊地走去開門,接著便有個小東西撲進她懷裡——
「外婆。」
「漢漢?誰帶你來的?」她難掩吃驚。
「奶奶要我來陪陪媽媽!所以叔叔就帶我來了。」
聞言,她往門外探頭,但沒個人影,顯然是將孩子送達就離開了。
「我帶你見媽媽去。」她抱起漢漢往宋憶齡的房裡去。
看樣子,漢漢似乎還不曉得楊啟猶已經不在,楊家的人打算瞞他多久?
原本她也想過帶漢漢來陪陪女兒,但又怕他會讓宋憶齡聯起想楊啟猶,而使得情況更糟,但依此看來,再糟也糟不過現下了。說不定讓孩子陪陪她,反而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
來到床前,宋憶齡的神情依舊木然得讓人擔心。
「媽媽?媽媽?」漢漢邊喚邊爬到宋憶齡身上。
奇跡似的,宋憶齡一摟著孩子,眼神便有了焦距,接著淚水就撲簌簌地落下——
「漢漢……」
「憶齡!」宋母又驚又喜,一把跳上前擁住她母子倆,眼淚同樣掉得凶。
聞聲而至的小怡、小智和宋父見此轉機,也全克制不住地紅了眼眶,一家人就這麼哭成一團——
「姊,你到底在幹什麼啦!嚇死我們大家了!」小怡邊泣邊指責。
「對不起……對不起……」宋憶齡喃喃道歉。
「別說那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宋父淚中帶笑地說。
正當大伙感恩著宋憶齡劫後餘生似的遭遇時,門鈴響了——
「啊!」宋母叫了一聲。
「怎麼回事?」宋父問。
「一定是邵宗賢來了!」
「邵宗賢?他怎麼會來?」宋憶齡詫異地問。
「兩天來都不見你情況好轉,所以我打電話請他下來看看你,沒想到,他還真用飛的下來耶。」
「精神可佳,我去開門。」小智說著,走出房外。
「他應該還沒見過漢漢吧?正好。」小怡摸摸漢漢的頭。
「他根本還不知道我有個兒子。」
「啥?」
「我的老天,這下可怎麼辦好?」宋母張皇失措。
「沒關係,反正總得要說清楚。」宋憶齡倒處之泰然。
「其實這兩天我意識還是清醒的,只不過,腦子一直在想為什麼啟猶的死會帶給我那麼大的打擊……」
「想通了?」
她沉默著,然後點點頭。
邵宗賢一進到房裡,不顧眾目睽睽便立刻將她攬進懷中——
「我聽說你出事了,你還好嗎?」
完全被漠視而擠在兩人之間的漢漢不滿地舞動身體以示抗議。
宋母趕緊抱走他,並示意眾人離開。
「你們兩個慢慢談。」
宋憶齡凝視著他片刻,淡淡然地宣佈:
「宗賢,剛剛那個小孩,是我十七歲那年懷胎十月所生下的兒子。」
「你——」他毫無心理準備地愕愣住。
「我沒有結過婚,只是生下他。」她直接解答他眼神中的疑問。「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約見面,你送我回家時所見到的那個男人?那就是他的爸爸。一直以來,我們家人都對他懷有很深的成見,他們千方百計阻止我們在一起,久而久之,我竟然也慶幸起當年父母為我所做的決定,我經常想,幸好我們當初沒有結婚……」
邵宗賢曉得她正在敘述她的過去,一個他確實有些難以置信的過去……曾經希望她的自己不會讓他等待太久,然而,此刻的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了。
「別說了!」他有預感,當她把故事講完,他就要失去她了。
「但那只是一種假象。」
「憶齡!」他死命地摟緊她。
「幾天前,他竟喪生在那場震災中,當我聽到他的死訊,我受了好大的打擊,因為,我發現到自己原來已經那麼地習慣他的存在,但那樣的理所當然,卻在一夕之間徹底消逝,我——」
他霸道地吻住她的唇不讓她往下說。
可是宋憶齡並沒有回應他這個吻,他怔了征,歎口氣,鬆開了她。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讓我明白一個死去的男人還霸佔著你的心,然後呢?」他微怒。
「宗賢,在你心裡有多少東西是你認為重要的?你又是如何安置它們?」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