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腳將木牌踢正,總算看清上頭紅漆繪成的幾個大字——
「此樹危險,勿碰。」刺目的大紅字真是教人不想注意也難。「此地無銀三百兩嘛,看牌子這樣寫當真不去碰的是傻瓜!看我帥氣無敵的大手一揮——」
危險……她小手扶著他的肩膀,直覺不對勁。
梅樹、南槐木跟兩塊方型石?這景像她好似有點印象又不太有印象……她一時想不起來,誰知才轉瞬間人已經被帶入一片霧氣朦朧的林子裡。
就在他碰著那木牌的同時,周邊的情況瞬間幻化了,一片朦朧白霧取代了原先的陽光普照,要不是他很確定自己是清醒著的,還真會以為是憑空作起白日夢來了。
她心念一動,急急在他肩膀上寫下:快跟我說現在的情況!
不會吧?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浮現,她暗自祈禱事實不要像自己所想的那樣……那樣糟。
「不知道要怎麼說耶,從我碰到那棵怪梅樹之後,我們就好像被『變』到另外一個不同的地方了,有很多霧、白煙,眼前還有好幾條看上去完全一模一樣的小路。小腳姑娘,你說,我們是不是誤入了什麼稀奇古怪陣法裡了?」
沒想到他竟然後知後覺到這種地步?她很是無力的感歎;沒錯,他們是誤入陣法裡了,而且還不是一種普通的陣法。「梅迷陣」是當今世上七大奇陣之一,凡陷入此陣者,不是迷失於陣裡詭變如迷宮的幻境而困死,就是因為無論怎麼走永遠看見一成不變的景象而導致神經錯亂。
鼎鼎大名的「梅迷陣」呢,她還是第一次遇見;而這一次全要拜這無聊傢伙所賜——什麼此地無銀三白兩?!
而她居然還有臉說——
「哎呀,好卑鄙,究竟是誰使出這種高級陷阱來陷害單純無知的我?真是太過分了!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單純無知?!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她好不容易才壓下一拳往他頭上敲下的衝動……什麼叫「高級陷阱」?這種白癡誘拐術能騙倒的也只有像尹琉星這種無聊的人!
她自己一個人氣呼呼的,不想理會這個無聊嘴硬又氣死人的傢伙,由著他抱住自己在陣裡瞎閒亂跑,試找到出口所在。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還在跑,而自己冷眼旁觀。
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還在跑,而自己有些累了。
三個時辰過去了,他還在跑,而自己已經很累、很累。
不一定是抱人的那個才辛苦。現實的情況是,他抱著一個人卻跑得輕鬆快意,她這個被抱的人卻因為忽上忽下的顛簸搞得頭暈腦脹。
又讓他抱著瞎闖了好一陣子,從他不斷的喃喃自語中約略猜得到他們兩人仍在同一地方繞圈子。讓人抱著飛上飛下的她早已經全身酸痛又噁心難當。噢,老天,別再跑了,她受不了了。
難道這個男人就只會像只蒼蠅亂跑,該不會以為所有的方向都試過一次,就能找到出口?要是有這麼容易,梅迷陣又怎會名列世上七大奇陣之一呢?
她忍不住捶打著尹琉星的肩頭,他卻以為她在害怕!伸手一邊輕拍她的背部,一邊細碎念著:「乖,不怕不怕,琉星哥哥就快找到這撈什子鬼陣的出口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幾次找錯路的機會,就不相信全讓我走遍了還找不著出口!」
傻瓜!面紗下的麗顏很沒形象的翻起了白眼,相信再這樣亂闖亂跑,就是給他一百次的機會,讓他跑上三天三夜他們也出不了陣!
就不會開口問一下人嗎?要是她,隨便算算至少也懂十種破陣的法!
終於,她沒轍地咬了咬唇,投降的唇出聲,打算出面拯救自己的命運。
「放我下來尹琉星!」
咦,誰在說話?尹琉星停下腳步,一臉懷疑地左右觀望了下,在發現漫漫迷霧中
仍是只有他跟小腳姑娘兩人,又展開輕功奔跑了起來。
完了,沒想到這梅迷陣古怪成這種地步,不但會將人困在莫名其妙的迷霧之中,也會讓闖入之人產生幻聽的現象……
「我,放我下來!」她重複一次,順便一拳往他頭上敲下。
很好,這次他真的停了下來。她滿意的收回拳頭,而且還驚喜地發現自己已經重新回到土地上好好站著。要是知道敲他一拳所得到的成效這麼大,真應該早點這麼做,她暗自可惜竟然直到現在才發現拳頭的好用之處。
呆了好一陣子,尹琉星終於回過神來。
「你……你會說話?」他瞪著她鬼叫一聲。她竟然欺騙他的感情。
「我沒說過我不會說話,我只是不能隨便說話。」清婉的嗓音說著會讓人吐血的言辭。
而他,聽了的確也想吐血。她她他……
「別玩了,幫我折來十九枝筆管大小的樹枝,再拿七個銅錢給我……還不快去?你站在那裡生了根了嗎?」既然已經破了戒,再多說個幾句也沒差了。
嗚嗚嗚……小腳姑娘說起話來好凶,完全打破了他原先在心底想像的溫柔體貼形象,他覺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騙,他覺得一顆純純少男心碎成片片……捧著一顆遭受強烈打擊的心,他動作迅速確實地完成她吩咐的命令,嗚嗚咽咽的將東西捧到她面前,順便也學她蹲在地上。
「就算困在這裡,也不必抓螞蟻來打屁股洩恨吧?」難怪有人說,最毒婦人心。
誰要抓螞蟻來打屁股來著?
隔著面紗瞪他一眼,她卻也噗哧地笑出。
這麼無聊的事情也只有他聯想得出來。
「走開些,別踩了我的道具。」
道具?難不成她要作法喚來龍捲風,將這層古怪迷霧吹開,好找到出口?尹琉星正要問,但一看見她解開布套的雙手,陡然倒抽了口氣。
「噢,老天!」她的手……她的手……那不就是自己尋覓多年未果的五角星烙?!
常年不見光照的手背雪嫩白晰,暗黑色的火烙印痕在上頭是多麼明顯,又是多麼刺目……她是當年美麗的小落花吧?巫家每代只有一位傳人,她手背上的五角星烙已經證明了她的身份。而那殘目是否就是救了他所得到的懲罰?還記得她獨特的眸色,淺淺灰灰的,像是某種透光的銀色琉璃石,說有多美麗就有多美麗……尹琉星一時間怔傻了,不知要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