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她在他肩膀寫道。
「沒關係,幸好你發現的早,在我被你掐死的前一刻放我一馬。」得了便宜還賣乖八成就是這樣。
我只是不希望被你當成累贅,我……你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的。她伸手推著他。
「小腳姑娘別在意呀,你並不比一個娃兒重多少。」說著,他還真將她在手上輕拋了下。
引來她一陣驚呼,也讓她再度將手兒搭回他的肩膀上,他才惡作劇得逞似的笑了出來。
「瞧,這麼輕呢,就是抱著你使輕功也不費力的。好啦,乖乖的,琉星哥哥這一路上本來是很無聊的,好不容易拐個人結伴同行,又有不少黑衣老兄可以拿來玩玩,你不會狠心想剝奪我的娛樂吧?一個人要是沒有娛樂,就是吃飽穿暖也不會幸福快樂;好啦,看在我包吃包住又能當馬騎的份上給點面子不要拋棄我啦,嗚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我阿爹不愛我,一天到晚趕我出家門,我好可憐,你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可憐。
但是她很確定,要是不打斷他,他很有可能一直講到天黑,然後他們就得露宿野外。她沒好氣地想。
他鬼叫:「喂,沒良心的小腳姑娘,一般人聽到這裡都會掉下個一兩滴眼淚,順便安慰安慰我一顆可憐少男心的,才不會有人問我到底有多可憐!」
你不是要讓我當馬兒代步的嗎?那你還不走?再拖下去我真要拋棄你了。她在他肩頭寫道,用他說過的話來警告他。
「嗚,不要拋棄我,我要做了,你抱好……」
將包袱丟到她懷裡,他當真使起輕功飛奔了起來。只見他跑得輕鬆,速度卻不輸給疾速奔馳的良駒。
瞧不見外在的景物,但隱約能感覺到他的步伐並不慢;她靜靜的伏在他肩上,近乎規律的躍動讓人心情平靜,再加上怕熱的他轉挑樹蔭下走,徐徐吹來的涼風更是使她昏昏欲睡。
坐在他的手臂上的確是比騎馬來得舒適,起碼沒了剛才馬上的顛簸。這點,自己該要好好感謝他的體貼的,因為是他特別顧及到了自己的感覺。雖然她很明白他想幫自己的原因不過是想「自找麻煩」。
他是在自找麻煩沒錯。
一個蒙面的神秘姑娘,身後還跟著一票同等神秘的黑衣人。是聰明人都不會主動去招惹她。可是他實在太無聊了,一想到要千里迢迢到華山去找那禿頭老道下棋、瞎扯兼練功,他就覺得無趣到想大吼大叫,而這小腳姑娘的身上就像插著一塊「我很有趣」的牌子,讓他不注意都難。所以在得知她是慕容文沁的朋友之後,想都沒想,拐了她一同上路。
但,說到蒙面嘛……他低垂下眼睫,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剛好可以穿過面紗的縫隙,瞧見她面容上一小塊肌膚,雪白透明到分毫不見毛孔,無暇如一塊上等的美玉;他又微微側了臉,意外的窺見她一張櫻紅菱唇,柔軟的唇瓣輕闔著,淺淺彎了一個仿若微笑的弧度。他無聲的咧嘴笑著,心裡正想再多瞧些,右眼突地一黑——噢,他居然被打了!他錯愕得像吞了三斤的石塊。
小小的手掌拍在他偷窺的眼晴上,雖然不疼,可還是很傷他的自尊心。
「嗚,你打我,我我我——」他好傷心,小腳姑娘竟然對他動心動腳。
不小心的!別以為她不知道他的小動作!
他哇哇大叫:「借口,你一定嫌我跑得不夠快,所以才痛扁我出氣。可是人家已經很努力了嘛,天都還沒黑,就快要到下一個鎮上了耶,就是一路騎馬也不見得會比我這樣跑來得快!嗚,我很努力了,你還不滿足,你一定是貪心的女人,我阿娘說,貪心不足蛇吞象,可是你又不是蛇,所以不能吞象,可是你又那麼貪心,這麼一說……難不成你想吞我?嗚嗚,我好可憐,被阿爹趕出家門也就算了,還遇到一個荒淫無道的女淫賊,逼我做牛做馬也就算了,還想把我生吞活剝?嗚,你不要掐我的脖子啦,要記得對我溫柔一點喔……」
欠扁找死又不要臉——她今天總算知道為什麼好友沁沁只要一提起他,就是這八個字。
拍拍他的頭,她指頭在他肩上寫下安撫——
你乖,我會很溫柔,快到鎮是不?跑快點喔,快點到客棧就能休息了喔。她哄著。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認識他不久,但已經很能習慣他閒來沒事的「發作」。
「這些都是甜言蜜語,你一定想要趁我放下戒心之際,把我這樣那樣又那樣這樣!」
她無言以對。這樣那樣又那樣這樣,到底是怎樣?雖然她聽得不是很懂,但也知道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言辭,自然也沒笨到回問他。
「你看你看,你默認了喔,我就知道,你……咳,小腳姑娘不要掐我,忘了我還在跑著嗎?」用武之人最忌諱在運功時被掐住氣脈,要是一個不小心,輕則功力暫失,重則走火入魔。不過以他武功之深,是不太可能有以上的情況發生啦,只是仍是不小心嗆著,咳了好些會兒才順了氣。
是他的錯覺嗎?這姑娘剛剛似乎「不小心」壓著了他頸後的穴道,才會害他嗆咳不止。他懷疑的瞥她,可她仍只是毫無所知的打他的肩膀,警告他別鬧了。
應該是誤打誤撞吧?他想。
畢竟一個纏足的姑娘是練不得武的。
※※※
小小的鎮上少有外來客,僅在還算熱鬧的市集旁有著一間名為「常來」的小客棧。才進到客棧裡,他們就發現了個不小的問題。
「只剩一間房?」尹琉星懷疑的問。不是他看不起這常來客棧,只是以往也來過幾次,每次來不是見店小二拿著抹布打蒼蠅,就是那胖掌櫃獨自趴在櫃上打瞌睡,難得有客人上門來住房的,偏遠小客棧突然住滿了人,實在教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鎮上挖出了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