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馬兒終於累了,腿一軟,四蹄癱倒在地。
戈仕堯趕緊下馬查看,一掀簾,瞧見了美得顛倒眾生的君清妤,不禁定睛屏息。
君清妤一雙水靈美眸充滿懼意。「求求你不要抓我回去,我不想去回紇和親,求求你……」她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令他心生不忍,本著義父戈勒之命,在途中取她性命,此時正是個好時機,但是這會兒他卻猶豫起來,下不了手。
他不明白義父為什麼要殘害這樣一位純真的姑娘,她這麼年輕,不可能與人結怨才是。
戈仕堯心頭一緊,轉換念頭,漠然道:
「我可以不送你去回紇和親,但是你必須跟我走。」
「去哪?」她訝異地微啟檀口。
「我家。」
「你家?」她更吃驚了,不明白他的意圖。
「你現在無論去哪裡都很危險,只有先到我家住下。」
君清妤躊躇不決,他說的沒錯—皇上還是會派人搜尋她,這附近又有盜匪出沒,她孤身一人,也不知何去何從,可是她又不認識他,如何能信任他?
戈仕堯抓起她的手,不容置喙地將她拉出車廂。
「別考慮了,跟我走!」
「喂,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君清妤一邊被他強拉,一邊問。
「驍旗參領——戈仕堯。」
君清妤莫名其妙地跟他回家,他的宅子不大,簡單樸實,府裡只有一名駝了背的啞巴老僕,半邊臉還有著怵目驚人的醜陋疤痕。
「阿蒙,幫我把她藏起來,千萬別讓我義父看見。」戈仕堯吩咐道。
啞奴口不能言,嗚嗚地垂背點頭,向君清妤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君清妤在一間隱密的廂房安頓下來,啞奴提著桌上的茶壺出去,戈仕堯進來看她。
「這裡比不上尚書府舒適,但勉強可以棲身。」
「謝謝你救了我,可你剛剛為什麼說,不能讓你義父看見我?」她疑惑地問,「你義父是誰?」
「軍機大臣戈勒。」他照實說。
「是他!」君清妤記得戈勒那張耀武揚威的臉孔,迅速起了不好的印象,眼裡淨是鄙夷。
「既然你義父是戈勒,那想必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為什麼這麼說?」他詫異地問。
她眼中燃怒,恨意竄流全身。「因為就是戈勒查封我們君家的。」
「我義父只是奉旨辦事……」雖然他也懷疑義父的動機,但是義父對他有養育之恩,他難免心中偏袒。
「不只是這樣,聽說彈劾我爹的就是戈勒!」她氣憤難消地道,「我爹為官一向清廉公正,怎麼可能受人行賄,貪贓枉法,他根本是因為追查鹽道司舞弊一案,而遭奸人陷害。」
戈仕堯臉色一沉,仔細推敲義父要在半途殺害她的原因,發覺事情的確不單純。
「君姑娘,你可有證據?」
「我要是有證據,早就向皇上告御狀了,還會淪落到回紇和番嗎?」她冷笑自嘲。「算了,戈勒是你義父,說了你也不會信,我也很識趣,不會麻煩你了。」
她轉身欲走,戈仕堯伸手攔住了她。
「慢著。」
「怎麼?要抓我獻給你義父嗎?」君清妤夾恨含怨地說。
他搖頭。「我既然救了你,就不希望你再羊入虎口,你現在出去很危險,暫時留下吧!相信我。」
君清妤凝視他,他的兩道劍眉濃如蘸墨,眼眸湛黑深沉,鼻若懸膽,唇角上揚,全身煥發一股正義之氣,不像奸佞的小人。
「你怎麼會認戈勒那種好臣為義父呢?」她不解地問。
他眼神黯淡地道:「我自幼父母雙亡,是義父收留我,養育我成人。」
「很難想像戈勒會做這樣的好事。」她嗤道,認定戈勒是不折不扣的壞人。
「你對我義父誤會太深……」
「是嗎?」她不屑的道:「那你要怎麼向皇上和你義父交代?」
「就說半路上遇到盜匪,你被盜匪擄了去,不知蹤影。」他早想好了。
她遲疑了一下。「那好吧!我相信你和戈勒不同,暫時住下來,但是我隨時都會走。」
端著水壺,躲在廂房外的啞奴,別有用心地偷聽他們的談話,瞭然於胸,明白戈仕堯帶她回來的原因,便不阻撓地撇頭離去。
戈府距戈仕堯住的宅子只有兩條街的距離,他照例進府請安。戈府華麗精美,婢僕如雲。
「義父。」他恭敬地拱手。
戈勒一身金絲官服,臉上明顯不悅,質問道:
「我要你在半路殺了君清妤,你怎麼讓盜匪擄走了她?」
「仕堯辦事不力,請義父責罰。」他彎腰垂首。
戈勒瞥了他一眼,老謀深算的眸子,像能洞悉一切。
「算了,反正一個女子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他頓時鬆了一口氣。「謝義父不怪之恩。」
「你辦砸了這件事,恐怕會影響你的仕途,皇上很不高興,幸好有我替你美言,你才不致於丟了官職,但是日後一切要小心,不能再出差錯了。」戈勒向他訓話。
「是,孩兒明白。」
「你去吧!別讓姝兒看見了你。」一年前,戈勒發現惟一的愛女姝兒喜歡上仕堯,便要仕堯搬出府中,並禁止姝兒去找他。
戈勒認為仕堯只是一名養子,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一心一意要姝兒嫁給皇子、貝勒,將來有機會成為皇后娘娘,他就是國丈了。
而仕堯從來就不敢妄想娶姝兒,也從未喜歡過她,姝兒自小恃寵而驕,刁蠻、任性的個性,令他不敢恭維。
他避過寬直的甬道,改走小徑,沒想到還是碰上姝兒了。
「仕堯哥哥。」姝兒像只彩蝶般撲上前,興奮地道,「我好久沒看見你了,你怎麼都不來看我?」
「義父他不准。」他語氣冷漠。
「阿瑪那個老頑固,你別理他。」姝兒把父親的話當耳邊風,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走,到我房裡。」
他僵著身子。「姝兒,別為難我。」
「你幹嘛那麼聽阿瑪的話?」姝兒氣得跺腳。
「義父是我的恩人。」他眼神瞬也不瞬,忠酷的表情,更激起姝兒的征服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