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懲罰他,蓄意欺騙已有妻室的事實,混淆她的視聽。
「很好,綠珠姑娘,馬在外頭等候已久,和我一同回府吧!」石崇開懷地道。
「我先進去收拾一下包袱……」
「不用了,京裡什麼都有,如果缺少用品衣物,也可以叫於總管去買。」他灑脫、驕傲地說。
綠珠愣了一下,他一點時間也不給她。
「那我要繡兒陪嫁。」
「准你帶她去。」他的口吻像個君王。
綠珠轉向年邁的父親,不捨地道:「爹,女兒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返鄉探親,您要珍重了。」
「珠兒……」梁全淚濕衣襟,女兒今天就要遠離,實在是措手不及。
「拜託各位代綠珠照顧爹爹。」她一一向親友辭別。
石崇催促著她,自己先跨上駿馬,高大英武的儀態,令綠珠眼兒迷濛,難辨他的好壞。
奴僕揭開轎簾,請她入坐,她微微彎腰,纖足登車,繡兒也尾隨同她齊坐,兩人輕袖揮別親人。
香車轉動,鄉親在後頭目送村裡的第一美人出合。這一切沒有憧憬的盛況,她也沒有穿戴鳳冠霞被,耳畔也沒有響起嗩吶的吹嗚,多麼冷清的婚禮。
她連個最普通的新嫁娘都比不上,難過地垂首流淚。
第1|
繡兒的心情也跌到谷底,她握住表姐的手。「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深深地譴責。
她抿唇輕搖螓首,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
金谷園,放眼望去金碧輝煌,美輪美奐,其華麗恐怕連皇宮也比不上。
琉璃作瓦,黃金作柱,碧玉為欄,紫脂塗壁,珠牖瑣窗,瑤階瓊戶,亭樓閣宇,蓬萊花塢。
綠珠甫下馬車,風塵僕僕,由繡兒攙扶進入,便被金谷園的氣勢所震驚,這……真只是一名君侯所居住的地方?她不由得相信別人所傳言,石崇富可敵國的真實性。
「表姐,這石君侯好有錢,住這麼大的宅子。」繡兒同樣吃驚,低低對她說。
這樣的氣派,她們見都沒見過,就算是家鄉最富有的張員外,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石崇把她們驚奇的表情盡收在眼裡,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炫耀的笑,卻有點鄙視她們的攀龍附鳳。
金谷園的奴僕出列恭迎,一共有四、五十人,垂手站立於白石甬道的兩側。
於總管先進門,朗聲道:「君侯回府——」
紫荊夫人趕緊自石階上,裊裊步下,蹲身欠禮,她站在奴僕當中,像是當家主母,衣飾精美,環珮叮,金釵玉簪插髻,嫵媚動人。
「君侯一路辛苦了。」她賢淑地道,眼裡有股看不見的怒氣,她聽說君侯將帶一名女子回府納妾,氣得掀桌拂瓷,咆哮下人。
可是脾氣發完了,她還是只能隱忍下來,假裝卑亢,面露笑容,迎接君侯歸來。
「紫荊,她是綠珠,以後你們就以姐妹相稱。」石崇淡淡地交代。
「是。」紫荊夫人打量著綠珠,心裡真是嫉妒,卻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長得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綠珠妹妹真是美人胚子,連我都自歎弗如。」她在君侯面前刻意恭維綠珠,好讓君侯以為她是個有雅量的女子。
綠珠微微一愣,旋即明白眼前的貴婦,是石崇的妻妾之一。
「姐姐別這麼說,綠珠資鈍承受不起,倒是姐姐風華絕代,令綠珠驚為天人。」
「綠珠妹妹真會說話。咱們別淨站著說話,先進廳裡休息。」紫荊夫人和氣地牽起她的手,往王屋走去。
這一路小橋流水,奇花異草,美不勝收。從前門到正廳,竟也要走上一刻半鐘。
府邸之大,教她開了眼界。
還沒進廳,綠珠看見兩名年約七、八歲的男童,蹲在一座涼亭前玩耍,身邊有老嬤嬤照顧著,仔細一瞧,這兩個孩子竟拿珍珠當彈珠在地上打,碰撞之下,幾顆珍珠四散,有的滾入草叢中,也不去拾回,彷彿珍珠是不值錢的玩意兒。
綠珠止住腳步,怔怔地看著府裡奢侈的情形,心有慼慼焉,在她的家鄉,有多少孩子吃不飽,穿不暖,而他們卻幸福得過了頭。
石崇寵溺地喚著兒子。「謹兒,過來。」
其中一名穿著錦衣的男童,抬起頭,漾起無邪的笑靨,奔向前。
「爹!你回來了,有沒有給謹兒帶禮物?」
「你就只記得你的禮物!」石崇笑著,流露出慈祥的父愛,撫著兒子的頭。
「想不想爹啊?」
「想啊!」謹兒直點頭,小小年紀的他,輪廓面貌和父親很相似,是個俊秀的孩子。
綠珠想不到他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她以為另一名和謹兒年齡相彷的男童,也是他的兒子,結果不是,那個孩子穿的只是一般的下人服,和老嬤嬤一起恭敬地問候:「侯爺萬福。」
「嗯。」石崇不經意地點點頭。
紫荊夫人微挑蟯眉,聲音犀利地責備道:
「顧嬤嬤,元兒,你們怎麼可以讓小少爺玩得身上沾了塵土?」
「二夫人,奴才該死!」謹兒少爺的乳娘和伴讀的孩子惶恐地跪了下來。
謹兒怕身邊的人挨罵,正想要為他們辯解時,綠珠不以為意地搶先說:「姐姐,小孩子玩耍,衣服會弄髒是難免的。」
顧嬤嬤和元兒感激地凝視這位陌生的貴客,還不明白綠珠的身份,已經對她產生好感。
石崇也道:「是啊!你就別責怪他們了。」
他拉起謹兒的手,步入廳內,綠珠也尾隨而入。
紫荊臉色暗沉,十分不悅,這綠珠進府的第一天,便在下人面前,和她唱反調,擺明了不給她面子。
哼,她倒是會做人,拉攏下人的心,白臉搶著演,黑臉就由她扮。
要不是君侯在,她哪嚥得下這口氣。
在石家,雖然她不是元配夫人,可石崇的正妻早就不在了,她就有如當家主母。哪個下人敢不聽她的話?
這會兒殺出綠珠這個程咬金,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得小心防範,免得綠珠得了君侯的寵愛,爬到她頭上來。
敞開的門廳,福建漆的桃木椅,猩紅色的蘇緞椅墊,牆上掛著古字畫,滿室祥瑞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