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還是起床好了。」
「今天上午沒有約會,」陶吉絲說,「你只要穿一件普通衣服就行了。」
潘朵娜正在想叔叔為什麼要見她,所以沒聽她說什麼。
她想,也許是為了昨晚的事吧!他很難在威廉夫人面前說她什麼,因為那樣很容易露出馬腳來。通常他會找個借口,譬如要請她在文件上簽個字什麼的,把她拉到一旁。
但是,這麼一大早就把她喚去,是有點不尋常。
「也許,他真的生氣了。」
潘朵娜對自己說,一顆心頓時往下沉,她脆弱得掉下淚來。過了一會兒,她又用冷水又用溫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臉,希望叔叔不會發現她剛才哭過。
陶古絲為她梳好頭髮,她便下樓去。不出所料,叔叔正在圖書室裡等她。
他穿了一套新衣服,看來格外英俊,乍見之下,潘朵娜知道他不但沒生氣,而且相當愉快。
「早安!潘朵娜,」他說,「昨晚還玩得愉快吧!」
「很愉快,羅德瑞叔叔,那是個非常精彩的舞會。」
「我想你是因為無知,才會和考赫特郡主一塊到花園去。你也知道,就像我跟你說過的,你不該和任何一個男人獨處的。」
「很抱歉,羅德瑞叔叔,因為裡面太熱了,我又有點頭暈。」
「我知道了,」叔叔說,「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好的,叔叔。」
「現在我跟你說,你只要把考赫特當作抓在手裡的一張牌就行了。有一條更大的魚等著我們去釣呢!」他笑了起來,「聽起來好像很含糊,其實我已經說清楚了。」
「我……不……不大懂呢!」
「那麼,就讓我實說了吧!我想,譚普爾伯爵對你很有興趣。」
潘朵娜茫然的看著他,根本記不起昨晚見過什麼人,自然也不記得譚普爾伯爵是何許人。
除了查斯特公爵之外,其他的臉孔都是一片模糊,又怎能記得任何人說過的任何話呢!
「到這來,潘朵娜,不要呆呆的樣子。」羅德瑞爵士說,「我不否認譚普爾伯爵是老了點,但他在各方面都是舉足輕重的,只要你把他套牢了,我相信我們都會有得撈的。」
「我怕……我記不起……這位紳士了。」
「就是你剛從花園回來時,我給你介紹的那一位。他就跟威廉夫人站在一塊兒,當時我還扯了你一下,潘朵娜,我時常忍不住認為你有點心不在焉呢!」羅德瑞爵士顯然被激怒了。
「對不起,羅德瑞叔叔。」
「我想,我是該原諒你,畢竟你當時不太舒服。但是,坦白說,這不是生病的時候喲!」
「是的,我……非常抱歉。」
「沒關係啦,今晚我們要和伯爵一塊吃飯。」羅德瑞爵士顯然很得意,「他的僕人今天一早就把貼子送來了,由此可見他相當精明。」
「只要你滿意就好了,羅德瑞叔叔。」
「滿意?我簡直是得意。這剛好符合我的計劃。每件事情都完美極了。就跟我說的一樣,我會做得恰如其分,讓你得到你應得的東西。絕對錯不了,感謝老天!我可做對了。」
羅德瑞叔叔走到桌邊,由抽屜中拿出一個小記事簿。
「看看!潘朵娜!我把這件事當成戰爭一樣周詳計劃過了!」他說,「我在這本子上記下我打算介紹給你的人名。」
他微笑地看著手上的本子,一邊說:「這裡面只有一個漏網之魚--考赫特,他已經拜在你石榴裙下了。今晚你就會遇見譚普爾伯爵了,另外三個都是懷特俱樂部的會員,他們也希望和你見面。」
他把本子放回抽屜,又說道:「你真幸運有我這麼聰明的叔叔。」
「是的,羅德瑞叔叔,非常感激您。」
潘朵娜同意的說。雖然她盡力想用熱誠、友善的語調回答他,卻感到非常吃力。
「你看起來有點累了,」羅德瑞叔叔高聲的說,「眼圈黑黑的,今天下午最好休息一下。」
「您忘了?羅德瑞叔叔,威廉夫人打算帶我去聖詹姆士宮呢!」
「老天!我真的忘了。」羅德瑞爵士尖叫起來。「你可別錯過時間喲!這提醒我明早要去進謁。他們說陛下康復了,可以親自召見了。」
他走到壁爐前,說:「進聖詹姆士宮是最隆重不過的事了。陛下住在溫莎堡時一切沒事,只要一到倫敦,麻煩就多了。」他停了一會兒又說:「宮廷的衣式都非常規格化,陛下和王后在這種場合都拘泥得不得了。不消說,整個儀式都冗長煩悶透了!」
「我想也許會從中得到不少樂趣呢!羅德瑞叔叔,」
「當然!當然!」他贊同說,「可是就我來說,不管陛下如何責怪威爾斯王子,我寧可和他在一塊塊!」
潘朵娜實在很好奇,查斯特公爵到底屬於那一邊?她來到倫敦之後不久,就發現這兒只要涉及娛樂性的社交活動,都以威爾斯王子的保守黨總部為中心。至於地位較特殊,政治意味較濃的貴族則常和陛下來往。但無論如何,大家一致認為在聖詹姆士宮舉行宴會,就同在白金漢宮舉行的一樣,冗長乏味,沉悶無比。
也許公爵不屬於任何一邊,當她一想到他的地位何等重要,偏偏又不幸地愛上無足輕重的她,真感到滿心酸痛。
只有叔叔走開,她一個人獨處時,才能撇下萬事,專心一意的想著「他愛我,我也愛他」這回事。
這是件優喜參半的事,時而讓她興奮狂熱,時而使她陷入黑暗無盡的深淵。尤其是彼此都知道不能永遠在一起時,更是痛苦。
她想,如果她退出社交圈,成了他的情婦,也許兩人都會快樂些,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對的,媽媽決不會贊成她這麼做的。難道這一切就像公爵說的,他們的愛是錯誤的嗎?
潘朵娜可以確信這是愛,真誠不渝的愛。這分愛來自天國,與上帝同高,緊緊地把他們結合在一起,而不是一種偶然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