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道長在書閣看著眼前的愛徒,這徒兒非常精進,只是太年輕,對人生的體會不夠,心放得不夠松,不能真正地優遊於他的命限之內。
一個人如果硬是盲目地向命運反抗,往往弄得遍體鱗傷還不得其法,只有寬下心來好好地和自己的命運相處,才能談超越或是改變。
他慈祥地開口道:「沐風,要為師的下山並不難,但你得答應,一旦我插手,就不許你再休妻,你終生都不能出家,只得在家修行。你可願意?」
「師父何以如此堅持?」杜君衡想知道原因。
「和你說了多少遍,你不是清修的命!」玄元道長不想再說同樣的話。
「但師父獨對我如此堅持,師兄弟中也有沒出家命格的,但師父並不因此就拒絕他們。」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沐風,你只管答應或不答應。」玄元道長不想洩了天機。
杜君衡沉默了很久。
「不用我下山,你也可以讓昭陽郡主活得好好地,能不能再練武不是那麼重要,你不一定要答應。」玄元道長也不想逼他太緊。
「她不是個普通女子,她心懷高志,我希望她能一切如願,況且我不願她醒過來後面對未來毫無希望。」杜君衡不止要她活下來,還希望她快樂。
玄元道長微微一笑,「你是說你肯為了依順她的心,而放棄多年來的堅持?」
「在心中我是不會放棄的,但我會遵行諾言。」杜君衡打算帶著這未了的心願終其一生。
「傻孩子!糊塗蟲!走吧!為師也不需要你答應什麼了。」玄元道長先行走出書閣。
藍芷頤一睜開眼,就看見藍止臻趴在床邊,由他側出的臉看出他的憔悴,她為什麼沒死呢?她對活過來並沒有欣喜,她伸手摸摸弟弟的頭,他是這世上她惟一的依戀,可是她好累啊!只能求他原諒,想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覺得怎麼樣?」杜君衡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抬眼一看,他站在床邊,手中端了碗藥。
「為什麼我沒死?」她冷淡地問。
杜君衡把藥放在床邊的茶几上,坐在床邊,拿起她的手,她立刻抽回,在使力之時,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內力了。
「你廢了我的武功?!」藍芷頤眼中的寒光刺痛了杜君衡的心,她恨他。
「情非得已!不過你可以再練,家師將你受創的經脈全部修復了,將來你可以練得比以前更好。」杜君衡充滿希望地說。
「收起你天真的一相情願!」她受夠了他那種充滿希望的神情。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認為你一定可以重練。」他傾身看她,臉上只有誠懇。
藍芷頤討厭他的誠懇、討厭他的熱忱、討厭他的一切。
「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她閉上眼不想再看見他。
杜君衡只得默然,他打起精神勸道:「喝了這碗藥後,我會尊重你的意思。」
藍芷頤勉強地起身,很快地把藥喝完,杜君衡也真如他自己所說的,把自己的道經及一切物品整理好。
他臨去前,站在門口再一次誠心誠意地說:「對不起,但請你不要為難自己,如果我不是自小就嚮往山林清修的生活,就不會狠心委屈你,更不會冷落你。」
第八章
柳瑤卿心疼地看著藍止臻氣成那樣,婚前只知他溫柔和善,有點頑皮,婚後才見識他的多種面貌,有時霸道、有時無理取鬧,忒是多心一個腦子總轉好幾個彎、打好幾個結,脾氣鬧起來怎麼也勸不聽。
她輕輕地拉他的衣袖,他還是板著臉別過頭。
「對不起嘛!」柳瑤卿委屈地說著,並偷看他一眼,他還是不說話。
「你不理我,我好可憐的!我沒人可以傾訴,這兒全是你的人,爹娘又還在氣頭上,不認我這個女兒,也不能去找表……」她立刻咬自己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就是為了表哥和她鬧彆扭。
藍止臻狠狠地看她一眼,她被他看得低下頭,委屈地咬著唇,淚忍不住在眼中打轉,他們吵了那麼多回,她還是第一次落淚了,藍止臻心疼地攬她到身邊。
他充滿柔情地拭去她的淚,「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不該拿姊夫來氣我。」
「我怎知你想多了!人家哪有你多心?」他的多心的確讓她受不少委屈,「你什麼都不輸表哥,為什麼那麼在意和他比呢?」她又不知輕重地問。
「他搶走姊姊嘛,說好要還卻不還!」藍止臻孩子氣地說。
「你不是說芷頤姊姊不肯見他嗎?」實在不明白他怎會什麼醋都吃,先前她誇表哥度量好,他就氣成那樣,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指控人家搶他姊姊。
「是不肯啊!可是他還不是每夜守在她門外,還為了姊姊答應玄元道長終生不出家。」沒想到他心裡不是滋味的,居然是這件事。
這回換柳瑤卿吃味了,她從他腿上跳下來,不高興地嚷道:「你有病啊?這不是你一心想要的結果嗎?你這是什麼心態?成天和表哥爭風吃醋,讓我受無妄之災!藍止臻,你欺人太甚!」
「你呢?開口閉口全是表哥,就不欺負人了?」藍止臻不甘示弱地反駁。
「你總是把姊姊擺第一位,我為什麼不能提表哥?」她豈肯認輸。
「姊姊是我惟一的親人,我把她擺第一位錯了嗎?」
「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外人嗎?」柳瑤卿傷心地問。
「不是!但你不要和我計較我怎麼在乎姊姊,你答應過我要一起照顧姊姊的,不要讓我在姊姊和你之間只能選一個。」他很冷靜且鄭重地說。
看見了他眼底的憂鬱,她柔聲地說:「為什麼你心裡有事從不說,總要壓得自己承受不了後,鬧一些不相關的脾氣?」
藍止臻看她一眼,理一理自己的情緒,帶著歉意說:「我不習慣,而且沒有理由地和姊夫吃味連我自己都討厭。」
柳瑤卿上前去攬著他道:「可是亂吃醋的你雖然不可理喻,但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