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連她這趟回來許多疑點都忽略了,譬如她為何老是各處蹓躂,又為何妲己夫婦送了她便走……
「這樣,你還要娶錚錚麼?」她問,話底歎息。「現下可和你當時假娶鏡鎏的處境不同!」得以隔幾年便托了客死異鄉的借口將她送予情郎,兩不相欠。
望江關怔了怔,輕撫她的手勢稍緩,復而箍緊。
「嗯。」箭在弦上,也由不得他。
「你……就不顧我?」輕咬下唇,她怨懟。
船頭那已經在喊人了,苗寨在望。
「你知那是不可能的,無論何時何地,我……」心一橫,望江關吮吻上她,此時此際便讓最真摯的感情作主吧,他與她甘願沉淪。
爆竹四起,餘下的話含在兩人口間。
難分難捨,再聽不清……
「哇!婚前性行為!」不知打哪飛來一句西島語。
幸好兩人各懷心事越走越遠……
幸好正常人類聽不懂蠢鳥咕嘰……
原地,四隻白鳥爭相痛啄那只最笨的。
運氣好的話,不久後淨苗寨將有場百年難見的婚禮。
嘎∼∼嘎∼∼拍拍拍拍……
※ ※ ※
三日後
曙色方破.錚錚閨樓
「第一盅,敬望爺與「嫘婺」親親愛愛,第二盅,敬望爺與「嫘婺」甜甜蜜蜜,再一盅敬望爺與「嫘婺」……」
「鏤媽,你喝多了。」錚錚阻止,回頭對望江關一笑。「她平常是不喝酒的,打從你來便逢酒必喝。」近日苗寨有喜,連路邊奉茶都換上果酒。
「不,錚娃兒你讓我說,」鏤媽醉了就哭,迷糊糊便換上家人稱呼,她是錚錚保姆,打小比生母還親。「這第三盅鏤鏤要敬你們圓圓滿滿……望爺,「嫘婺」在咱白苗地位崇高,向來不許外嫁,這一年、這一年錚娃兒為嫁你可是受盡委屈,好不容易得到大半村寨同意,卻也亂了苗境秩序……」
傳聞幾個偏北苗寨拒絕承允,誓言搶婚。又傳聞,更北邊西極早已多年經營,軍事與外交齊施,伺機而動。
他明白,所以這兩日淨苗寨才風聲鶴唳,表面無事結綵,私底暗藏重兵,就連進出都要探查身份,尋常賀客更是難以接近。
「夠了鏤媽……」錚錚臉一寒,之前她沒提,就是不願望江關勉強娶她。
雖然,一顆芳心自始便幽幽結繞,注定纏往從今以後。
「沒事……」他仰頭直飲,再咕嚕嚕將壺酒灌盡。「我人已在這兒,鏤媽大可放心。」話對鏤鏤,眼色卻向錚錚。
鏤鏤知趣退了,屋裡只剩他倆。
「你……」錚錚臉紅,一早起來,望江關身穿便服,不似平常嚴肅氣息。
「怎麼了?」他問,順手將被褥疊好。白苗婚俗與他望家迥異,打從他們一行前來,望江關便與其他迎娶者隔開,住進錚錚房裡。
只可惜,這大呆鵝突然規矩過頭,錚錚氣悶。「沒什麼……」胡亂梳發。
「還說沒有?」望江關走近,欲搭她脈。「瞧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咦?」
「怎麼了?」換她詰問,恨吶,皓腕便在他手下三厘。
「你看,」翻手前指,甚至挪至窗邊近些。「那池邊樹上停了五…呃……不,六隻白鳥……」他看得仔細,多出的那只個子好小,正在學飛。
「喂!你……」輕咬下唇。輕戳他臂。
輕教他柔攏髮絲。輕勾她魂。
「還不快去梳洗用膳?想誤吉時?」主子當久,說話自有威嚴。
「嗯……」柔順以對,心底甜甜泛慌。
錚錚戴好禮服,辰時已到。
釘琅琅滿身金屬,壓著她頸肩喊疼。
「關哥哥,晚上……晚上為錚錚按摩可好?」好容易說了幾日來第一句情話,不是她敏感,一年未見,望江關真的變了。
「這個自然。」他在房門相送,表情如常。
望苗大婚,在望家寨看來是錚錚委身,在白苗則堅持是望江關下嫁,她將依廟禮進行頒神儀式,夕陽落下時才能正式娶他。
族老依禮已在門外候著,眾人面前,她是白苗「嫘婺」。
「給我好生照料望爺,」錚錚吩咐:「還有客館那頭的望家寨人,傍晚大典時要安排最好位置,不得有誤。」
「是。」
轉頭看向望江關,錚錚欲言又止。
「菂菂……還是不肯來?」一想便明,他問。
「嗯,再讓我派人請她,或者你……」
「算了,隨她吧!」淡淡苦笑,望江關不自覺歎氣。
「也是,反正大典上自會相見,」錚錚嘴上說,心中不安。
幾乎認識望江關一輩子,她沒見過那樣表情;莫名悵惘,刻著情殤。
沉住氣吶,錚錚……深吸氣地快步走開。
過了酉時,他便得是她的。
身心靈全部,一輩子。
「望爺,用午膳了。」鏤鏤端著酒食走進。
「嗯……」像是教窗外事物吸引,他答得心不在焉。
「午膳後還請望爺換上白苗禮服,」鏤鏤看似伺候,話底卻是命令。「先前兩族商議過,至少在淨苗寨的時候,望家得按白苗規矩。」
「知道了,一會兒便換。」望江關挪著步伐,溫笑答來。類似話題他三日來聽了不下數次,也虧得他忍氣耐性,每次都讓鏤鏤滿意叨完。
「望爺莫怪,」鏤鏤不好意思,老實跟笑,看著望江關神色自若的表情更加欠赧。「過了傍晚大典,望爺在淨苗寨就可以自由行動了。」她以為望江關一直看向窗外,是因為強被限制的緣故。
「不妨,這裡樓高,出去了怕是沒這風景。」開始吃菜吃飯,也是要鏤鏤去疑;其實他一點不餓,身邊少了熟悉之人,做什麼都失了興致。
「嗯……」鏤鏤為他斟酒,一時沒話好聊。
啾啾啾啾啾──
忽然窗邊飛來一鳥,小巧潔白,只臉上鼓了兩酡嫣紅。
「欸,你練飛完啦?」望江關語間驚喜,一早上他就盡看這鳥,摔了又摔。
小白鳥似懂人語,拍拍飛進,停在他手邊。
「餓了嗎?」指尖逗它,那羽毛好生柔軟,大眼靈透。
「望爺你認得它?」鏤鏤也覺驚奇,沒見過這麼乖巧的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