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趙子透說出心中真正的疑問,他用刀叉叉起盤中的火腿,狀似漫不經心的發問,「秦甄昨天問我一個有關心理測驗的問題。」
「什麼問題?」果不其然,面前的趙子透放棄了先前的追問,轉而關心起有關秦甄的話題。
「她問我如果有來生,我想變成愛人身上的哪一部份?」
趙子透心中一窒,「那……你回答什麼?」
戴溫哲抬起頭,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心臟,我想變成她的心臟。但那似乎不是秦甄想聽的答案。如果是你,邵恩,你會選什麼?」
趙子透的神情掠過一抹難言的複雜,聲音像從繃緊的弦發出來,「雙手,我想變成她的雙手。」
☆ ☆ ☆
「我假冒趙子透的名義,到慈幼基金會查詢匯款的每一筆資料,三年前和最近這一筆匯款單上,都是同樣的筆跡,還有這個。」
「這是……」秦甄眼中盈滿了震驚,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含羞草。
「邵恩課本裡夾著的。」戴溫哲冷靜的點起一根煙,他沒有抽煙的習慣,但心情不安煩躁的時候例外,「為了找他的頭髮和對照筆跡,結果在他房裡看到的。每一本書裡都夾著一株含羞草,我從沒見過有人拿含羞草當書籤。」
含羞草……
秦甄垂下了眼瞼,睫毛卻不自主的抖顫。
真的是透!戴邵恩真的是趙子透?!
她和戴溫哲是不是瘋了?為了那通電話,他們竟然真的試圖證明趙子透是附身在戴邵恩的身上。
「待會兒,我還會接到邵恩頭髮檢驗通知的電話,我們很快就可以得知最後的結果。」
「不!」秦甄淚光盈盈的眸子抬了起來,「我不想知道結果,戴邵恩也不可能是透!」
「秦甄……」事實俱在了,她為什麼還要否認?更何況,不是她先這樣猜測的嗎?
「他不是他!」她絞著雙手,沙啞了嗓音,「我想通了!如果他是透,他就不會要我們在一起。一個人就算死了,他的愛也不會隨著形體的消逝而消失的,所以就算透附身在邵恩身上,他也絕不會希望我和你在一起。」
對!就是這樣,她早該想通的,這一切只是巧合罷了!戴邵恩只是很像透,但他不是他,絕不是!
她說服自己,起身就要離開餐廳。
「秦甄!」戴溫哲忍不住衝口而出,「我問過他那個問題了,他說雙手!他說他要成為你的雙手。」
秦甄震懾的頓住腳步,不信的轉回頭,「你說什麼?」
「世上會有那麼多的巧合嗎?」戴溫哲的表情掠過一絲痛苦,「他和趙子透一樣……他說要成為你的雙手。」
她的臉色頓時轉成灰敗。
戴溫哲定定的看著她,臉上浮出苦笑,「他果真比我瞭解你,知道你要什麼,喜歡什麼。對我而言,你就像是一團迷霧,也許這就是我為什麼選心臟的原因。」
他歎口氣,「我想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而雙手……應該是非常瞭解你才會選擇的,因為雙手只要毫不猶豫的付出就行了。」
他身上的行動電話忽地響起。
兩人征愣的對望許久,他終於接起電話,而電話那端傳達的內容,再也無法令他感到驚訝——
沒有生命的跡象,邵恩的頭髮沒有生命的跡象……
「不!」秦甄臉色蒼白的走出餐廳。
不需戴溫哲親口告訴她,光看他的表情,她也明白答案是什麼了。
她的腦袋無法思考的一片空茫,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兒去。
唯一閃過她空白腦海的,只有趙子透三個字。
對!她要去找趙子透。
☆ ☆ ☆
「秦甄!」找遍了每個地方,戴溫哲終於在學校後的墓園發現秦甄的蹤跡。
老天,她在挖趙子透的墓!他早該料到的。
「秦甄!」戴溫哲衝上去奪下她手中的鏟子,用力扳住她的肩膀,想晃醒她看來已經迷離的神智。
「別攔我,我要把他挖起來!!」秦甄亟欲掙脫,搶回她的鏟子,「他睡在裡頭,我要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甄!裡頭埋著的只是他的骨灰,你想問骨灰什麼?」戴溫哲加重手中的力道,捏痛了她,也捏醒了她。
她恍惚的望著他,像是茫然不解,又像是在慢慢消化他傳來的訊息。
戴溫哲心痛的放開手,他明白她的感受。他證實自己失去了弟弟,只是痛心而已,而秦甄……
她活下去的原因是為了趙子透,是為了想起她和他的一切,而趙子透現在卻要撮合她和另一個男人,這無異是摧毀她活下去的力量。
「如果邵恩是透……」終於像是回過了神,秦甄嚶嚶的啜泣起來,「我想不通!為什麼他要我和你在一起?為什麼?」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戴溫哲緊蹙起居,「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看得出來像趙子透那樣的男人,是不可能會把秦甄交託給他的。
既然如此,那個男人為什麼要做與自己心意相違背的事?
☆ ☆ ☆
上課鐘聲一響,趙子透就拿起書包堂而皇之的蹺課。
戴溫哲昨晚徹夜不歸,秦甄今天又沒有到校,再加上方才打電話到醫院,醫院也說戴溫哲忽然休假,更讓他覺得忐忑。
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得去看看秦甄。
才剛踏上操場,就見戴溫哲迎面而來,他不禁征然的頓住腳步。
戴溫哲緩步走到他面前,臉上的表情有著幾分苦澀,跟著語出驚人的開口,「我向秦甄求婚了,邵恩。」
「你說什麼?」他心中一震。
「我知道太快了,但我必須這麼做。」戴溫哲咬著牙,「我希望她變成我的。」
趙子透的腦子猛地一陣暈眩,連忙捉住身旁的欄杆。
「你怎麼了?邵恩?」戴溫哲看到他的臉色發青,這可不是他所預期的效果。
「沒什麼,只是有些頭暈。」他吃力的搖搖頭。
終於要來了嗎?昨天上網球課時,他就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是他快要離開這副軀殼的前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