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別說了,我考慮考慮。」這兩個黑白鬼一搭一唱的,弄得他心煩氣躁。
沒錯,一年後死和此刻死的確是沒什麼差別,頂多只是多了秦甄這個寡婦,或者再多個遺腹子罷了。
可是,他總覺得自己還想做些什麼……
趙子透開始環視在座的人,這些臉孔絕大多數都是他所熟悉的,每個人的表情不一,還有些人正不斷的附耳低語著。
「想聽他們說些什麼嗎?」黑無常微微一笑,對他點點頭。
陡然間,原本模糊的聲浪真的清楚的傳到他的耳邊。
他仔細的聆聽——
「這麼早就到天堂去報到,真是想不到。」
「天堂?哼!我看是地獄。他玩了這麼多女人,聽說地獄的油鍋最喜歡油炸花心鬼了。」
趙子透泛出笑意,知道說話的兩個人是他的下屬。
「來參加喪禮耶!你還穿得這麼花枝招展?」
「那可不,我還沒撈到他一點兒油水就給我掛了。幸好這姓趙的認識一堆政經界大老,我想看在這兒還能不能再釣到一個凱子。」
「這麼說來,我算不錯的,八克拉的鑽戒勉勉強強嘍!」
這堆嬌聲浪語,不就是他一卡車中的幾個情婦,還包括跟了他最久的朱娣。
接下來的則是他娛樂事業的幾個股東——
「這個紈子弟死得更不是時候,我們電視台擴遷的問題還沒明文通過,他就不能晚幾天再死嗎?」
「別提了,還不知道電視台會由誰來接管呢,他死了不過兩腳一蹬,我們的飯碗卻不知道會不會捧掉。」
趙子透搖搖頭,臉上的笑意更深。老爹說得果然沒錯,人世間最難見的就是真心。
反正他也沒付出過什麼,沒有人為他的死真正悲傷落淚也是可以預期的,這也算是扯平了。
看來早一年走,晚一年走當真沒什麼分別,他真的沒有什麼可牽掛的。
「你答應了?!」黑白無常露出驚喜的表情。
趙子透正想點頭卻突地瞇起眼,看著前方唯一一個身穿喪服,為他跪在草蓆上披麻戴孝的女子。
「等等。」
是秦甄!老天,她……是以未亡人身份送他走最後一程嗎?她還尚未真正嫁進趙家門啊!
趙子透一時間心亂如麻,連忙跨步上前,望著那張比白麻更顯蒼白的小巧臉孔。
「含羞草?」他不由得輕喚,雖然明知她聽不見。
然而那雙美麗的大眼倏忽抬起與他對視。
「你看得見我?!」他心中一悸,這才發現她的眼神是那樣異常的空洞。
她看不見他,他還以為……
周圍的人群突然間騷動起來,秦甄的家人過來牽扶她起身,是要將他的棺木送去火化的時候了。
步伐移動間,纖瘦的秦甄看來是很需要旁人的扶持,但那雙大眼始終沒有淚光,不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就脆弱得淚流滿面。
「也好。」趙子透覺得自己鬆了最後一口氣,他可不希望有什麼事牽絆了他。
仔細想想,他們也不過是相戀三個月的時間,和他相好一年半載的朱娣都不傷心了,秦甄心中的哀傷自然也不會多到哪兒去。
況且,她應該也瞧見了,他的一大堆情婦今天悉數都來到這兒報到,證明他不是專屬她一個人的,她就算有些許的悲傷,也都已轉為恨意吧!
說不定,她已經在心中懊悔自己為什麼要為他披麻戴孝,所以才沒有哭。
趙子透愈想愈是安心。
「走吧!」他領頭走出人群,對後頭的黑白無常點了點頭。
黑白無常喜出望外,哪知身邊的人群忽然再次發生騷動。
慌亂間,人群散了開來,給了趙子透一個直視引起騷動源處的機會,他不信的張大了眼睛,看見秦甄緩緩栽倒在他的棺柩前。
☆ ☆ ☆
「嗚……你怎麼這麼傻?為了那個花心鬼做這種傻事……之前為他割腕……現在又吃安眠藥自殺……嗚……你要是死了,叫媽怎麼辦?」
秦母哀哀哭倒在女兒的身上,救護車在路上疾馳借道的聲音,仍掩不過她的哭嚎。
割腕!
在慌亂中跟進了救護車的趙子透怔怔地轉移視線,落在秦甄的左腕上,先是看見他送她的含羞草手鏈,接著發現那裡纏著一層紗布。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為什麼?
「秦甄,你為什麼這麼傻?」
那張已呈昏迷的清麗面容無法回答他。
趙子透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那張蒼白的容顏,修長的手卻像空氣一樣,穿透了她。
該死,他忘了,他現在摸不到任何東西,就聯想撫慰她都做不到。他吃惱的握緊了拳頭。
一旁的白無常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她的陽壽未盡不會有事的,我們走吧!」
「不!我要確定她真的沒事才行。」
黑白無常對望一眼,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很快的,救護車趕到了醫院的急診室。
出人意料的是,在搶救的過程中,昏迷的秦甄像是忽然驚醒過來,一雙眼睛雖然仍緊閉著,纖瘦的身軀卻不知打哪兒生出蠻力,不斷的抗拒、哭泣,更堅持不讓鼻胃管深入她的食道,嘴裡還喃喃的發出一些近似夢囈的哭叫。
大感棘手的醫護人員使勁壓制著她掙扎的手腳,亂成一團。
「怎麼會這樣?!」趙子透從未見過秦甄這麼瘋狂,更何況她仍是在昏迷狀態中。
黑無常皺著居,「求死的意志太強烈就會這樣。」
求死!趙子透莫名繃緊心弦,「你們難道幫不上忙?」
「只要她掙扎得累了,自然就會停下來。」
「不然,」白無常出聲提供了一個方法,「你站到她身旁看能不能安撫她。」
「身旁?!」
白無常點點頭,「雖然她聽不見你,也看不見你,但是,你身上的氣味她也許感覺得到。」
氣味…!趙子透連忙快步上前,穿越眾人靠近秦甄,口中急喚道:「我在這兒,含羞草,你感覺得到嗎?」
秦甄依舊掙得厲害,好似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