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傑?!」身旁的兩個女人同時驚呼。
一陣海風襲來,更讓關子傑清醒過來。
沒錯!他想清楚了,他是想要士恩,可他從未想過要置大哥於死地啊!他不能這麼做!
「子傑!」看出他的猶豫,沈嵐迅即變臉,「現在可不是心軟的時候!快把他扔下海!一個月後,誰也找不著他被啃得屍骨無存的屍體了。」
「不!」關子傑眼中的心意堅決,「一切到此為止!不管你有多恨關海山,都不該拿大哥開刀,就像關海山從沒拿我開刀一樣,我想通了。」
沈嵐驚愕一怔,「你想通什麼?」
「我想起關海山看我的眼神。」關子傑眼中浮出深切的痛楚,「關海山其實明白一切,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
沈嵐一震,「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只是我現在才弄明白。」關子傑牽出苦笑,「從小大哥有的,關海山從沒少過我這一份,他只是不給我士恩,那表示關海山其實是在暗示你——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你……」沈嵐愕然倒退一步。
「這樣就已經夠了!」關子傑徹頭徹尾的醒悟,「關海山願意照顧不是親生兒子的我,就表示他已經在為過去贖罪,而且這一贖就贖了二十幾年。」
他抬眼望向仍不敢置信的母親,「媽,這就已經是給關海山最大的懲罰了,你就放過大哥,別再犯錯了。」
「我……」震驚和猶豫交錯在沈嵐眼中,只是不待她作出決定,就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響。
「大哥!」關子傑驚恐不信的叫出聲,只是怎麼也來不及搶救已經掉落海中的關子昂。
一個海浪翻騰,手腕上綁著鐵鏈和大石頭的關子昂無聲的被淹沒在夜海裡,連救都無從救起。
將近一分鐘的靜寂,沈嵐怔愣得無法成聲,而關子傑則是幾乎透不過氣來。
好半晌,他緩緩地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瞪視呆立在甲板上的畢珊,恨不得將她活活掐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在他好不容易可以說服母親之際,她卻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
彷彿仍不能接受自己將關子昂推下海,畢珊眼神呆滯的低喃,「我一定要這麼做,他知道了一切,他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麼?!」關子傑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畢珊眼底湧起盈盈的淚光,「他早就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你知道你大哥的為人,他一定不會饒過我們的。」
如果可以,他寧願這麼沉沉睡去,沉到無聲的海底,靜靜的,再也沒有悲傷和駭人的過去,再也不受任何打擾的安眠……
舒斐走了,他的心也死了,活著也不過只是一副軀殼……
關子昂疲憊的閉上眼,整個人沉浸到墨黑色的海裡,他想好好的休息,真的想好好的休息了。
可是……那是誰的聲音?
搞什麼鬼,好不容易才游到這兒來,你竟然還往回游?
起來!快起來啊!我們不能待在這裡!
該死!醒過來!非醒過來不可!你!
喂!我教你怎麼開鎖好不好?學開鎖的好處可多著呢!
你想,要是我們以後吵架翻臉,我不准你進房間的時候,到時你就可以偷開鎖進來偷襲我了呀!
是……舒斐的聲音?!是舒斐!
關子昂努力撐開雙眼,彷彿看見舒斐就在海中央看著他,只是為什麼她臉上的表情顯得那樣悲傷?
他激動的握緊拳頭,想游向她,只是沉沉的大石頭卻帶著他往下繼續墜落……
面前的舒斐不再望著他的臉,卻緊緊看著他緊握的手心。
那一瞬問,關子昂意識到掌心被什麼嵌進去的痛楚,這才憶起他始終緊握著她給他的幸運項鏈。
她是……要他解開鐵鏈鎖的意思嗎?
攤開掌心中的項鏈,扭曲的鐵絲正好是塞進鐵鏈鎖的角度,昏沉到極點的他彷彿又聽見舒斐的聲音——
把折好的鐵絲塞進去,就像這樣輕輕的用感覺辨位,遇到阻礙時感覺是不一樣的,這時候就要……
開了!
綁著鐵鏈的大石頭繼續帶著鐵鏈往下墜,他卻像掙脫束縛的水母無重力般的往上飄……
恍惚中,飄到海面上的他被一個女人救上遊艇,他昏沉茫然的睜開眼,竟是似曾相識的臉孔——
段語琛?!
「阿隱說你和畢珊單獨出海,我就知道不對勁。」
知道自己身在甲板上,而上頭仍是朦朦朧朧的月色,幾乎無力嗆咳的關子昂昏沉的閉上眼簾,仍然懷疑段語琛為什麼會來救他?
「要不是舒斐離開之前,要我替她好好的照顧你,我才懶得理你死活呢!」
關子昂沉沉昏睡之際,還聽見段語琛不斷的喃喃抱怨——
「有什麼辦法呢?你要是死了,那傻女孩大概也不想活下去了……」
余小敏開的BODYSHOP位在中環,是香港菁英萃集的所在,所以即使產品高價位,生意還是出奇的好,直到中午休息時間,她才得以喘口氣吃個飯。
只是一轉頭看見坐在櫃檯後發怔的舒斐,她立刻沒了食慾。
兩天了,舒斐除了初見她時落下眼淚,其餘的什麼都沒說。
她壓根兒不明白舒斐在台灣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她昨晚在廣場的雜誌攤上看到以關子昂為封面的產經雜誌,上頭標載著士恩和畢升兩大企業的結盟,這才約略猜到是怎麼回事。
舒斐變了,從前的舒斐什麼心事都跟她傾訴,可是現在……她幾乎不認識這樣鬱鬱寡歡的舒斐,而她明白只有真正的愛情才能令一個女人憔悴至此。
「想不想吃日本料理?」余小敏走近好友。
舒斐強擠出笑容,虛弱的搖了搖頭。
「那法國料理?最近新開了一家,你最喜歡吃法國料理了,走!我把店門關上,我們一起……」
「我什麼都不想吃,小敏。」
余小敏歎口氣,頹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
人家說失戀不過是脫層皮,舒斐的模樣卻像是挑了筋、斷了骨,那難受的感覺連她這個好友也被傳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