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芳,不能再等了,這些闖軍已經開始失控了。」
袁德芳蹙眉沉思逃脫的路線,「城西北有山,應該較少駐防,我們先到那邊,趁亂上城牆,再引繩而下。」
豪格點頭。
凌蒼蒼終於忍不住的說:「萬一難以突破重圍,請你們兩位不要理我們,先逃出去再說。」
豪格馬上生氣的反駁,「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少了我們兩個,你們去哪裡都易如反掌。」
凌蒼蒼的話確實抓住重點,只是沒有人會接受,豪格不會,袁德芳也不會,阿莞更不會。
豪格緊緊抱住她繼續說:「說什麼我也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就是嘛,你這樣說,顯得很看不起我們的本事,就算再多兩個像你們這樣的姑娘家,我們照樣可以把你們安置妥當。」
袁德芳轉而拍拍一臉惶恐的阿莞說:「對不對,阿莞妹妹?」
豪格把凌蒼蒼稍微推開一些,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努力用溫柔的口吻勸她,「放心,我們全部都會沒事的,不許你再有那種念頭,否則反而會害我過度擔心而沒辦法專心。」
「對呀,小姐……哦,不,是大嫂,我們只要配合兩位大俠……哦,不,是兩位哥哥的指揮,一定可以安然無恙。」阿莞不像凌蒼蒼那麼容易將生死置之度外。
「就是嘛,大嫂,好歹你也得想想,我們阿莞妹妹不像你已經嫁人了,要是有任何萬一,她豈不可惜。」袁德芳也勸她。看來,他們每個人確實都把她的性格摸透,非讓她打從心底認同不可。
「百無一用是女人,我真的覺得你們兩位應該保留有用之身,去為天下黎民謀福利。」凌蒼蒼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
「天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豪格簡直拿她沒轍。
「大嫂,我看你是書念太多了。」阿莞忍不住抱怨。
「阿莞妹妹說得有理。」袁德芳說,「生命無價,豈可如此輕易就義?螻蟻尚且偷生,能活得一刻便是一刻。」
凌蒼蒼又開口,「胡為不救萬靈苦?雖萬千人吾往矣!」
「大嫂,你真的看太多書了!」袁德芳反駁,「沒錯!人是應該要立志做大事,但可沒必要做傻事,難道只有犧牲才能成仁?重點在於策略和團隊精神,當年薩爾濤之戰,清軍以兩千兵力克明軍四萬,你知道努爾哈赤怎麼贏的嗎?因為他不但想贏,而且不想犧牲一兵一卒。」他字字句句說得鏗鏘有聲,連自己都覺得全身熱血沸騰起來。
緩和一下情緒,他又說:「再說,誰說女人無用,凡偉大的男人身邊必有一個偉大的女人,說不定將來咱們豪大哥當了皇帝,到時候就得勞煩你運用枕邊人的影響力,時時刻刻督促他、導正他,這才是為天下黎民謀福利。」
凌蒼蒼好奇的看著豪格。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想當皇帝了?」豪格嚴厲的說。
「大哥要當皇帝?要當哪一國的皇帝呀?」阿莞興奮的喳呼著。
「剛剛大嫂不是說了,胡為不救萬靈苦?你不覺得也該是你出面的時候了?難道你真想讓多爾袞繼續囂張跋扈下去?」語畢,袁德芳轉向凌蒼蒼,「現在就是你該展現你偉大的情操和智慧的時候,三不五時勸勸他,做皇帝是很辛苦沒錯,但要是做成一個好皇帝,也是很有成就感。」
豪格意願不高的說:「蒼蒼,你別聽他的,多爾袞所領的兵不過三旗,哪能任他張狂。」
「你又忘了你被他罷王位這件事,你那兩黃旗也早成了他的囊中物,八旗中他就佔了五旗,到時就怕其他人會一面倒!」
豪格雖然十八歲時就打贏生平第一場勝仗,可是就如蒼蒼說的,他有詩詞心腸,他早就想歸隱山野過閒適的生活。
記得十七歲那年努爾哈赤駕崩後,他參與父親皇太極爭奪權位所做的事,當時還覺得刺激好玩,可是這回父親薨,叔父多爾袞運用計謀擅權,他看了覺得煩心,雖然被罷王位、被除兵權,讓人心有所不甘,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也挺逍遙自在。
「大嫂,努力勸勸他吧,也許你還能當個長孫皇后第二呢!」袁德芳說。
凌蒼蒼當然知道長孫皇后就是唐太宗的賢妻,但是對於袁德芳和豪格對辯的內容卻如墜五里霧中,於是好奇的問:「多爾袞便是那位七歲的小皇帝嗎?」
袁德芳聽了一面想笑,一面才注意到自己說了半天要她勸豪格,卻沒跟人家解釋,便忍住笑,道:「多爾袞是豪格的叔父,而那個七歲的小皇帝則是豪格的幼弟。說起來,豪格還是個太子呢,所以有人覺得應該由他來繼承大統,可是多爾袞早就想自己當皇帝,但又不好出頭,於是假意奉承幼主,實則獨攬大權。」
「原來如此。」凌蒼蒼頗驚訝豪格竟然身份如此特殊又崇高,不過她還是顯得有些漠不關心的樣子。
「你覺得如何?會偶爾給他曉以大義一下吧?」袁德芳也覺得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是滿人的事,我大明仍在,自顧尚且不暇。」!凌蒼蒼誠實的說。
「你怎能這麼說?難道你不知道關外漢人百姓所佔的比例也不少,你要是勸豪格當皇帝,不也可以替他們爭取更為公平的待遇?」這可是袁德芳的切膚之痛,當年父親被認罪後他與家人陷於遼東,錦衣衛派人來抄他全家,卻被豪格意外所救。但依例他則成了奴隸,若非一連串的奇遇得到豪格的看重,他豈能有今日之身。
凌蒼蒼聽了這番話,哪能不動容,並且由他的言詞中確定他非自私自利的人,他的心裡確實有為社稷著想。
豪格暗暗歎息,歎的是原來她的心並沒有全部屬於他,至少她對滿漢之事仍然分得這麼清楚,所以她或許已經愛上他,但是並沒有接受全部的他,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上這條坎坷的道路。「總之,」袁德芳冷靜的道,「不到最後關頭,誰都不該輕易犧牲。」「對!對!大嫂,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活著,是阿莞現在唯一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