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哪些?」薛明遠微微困惑,半晌,他才猜到:「是我說了,關於你嫁給景康的那些話?」
迎薔很勉強她笑了笑。
「你說了,不管考量什麼因素,當然第一得選擇自己的最愛。那些所謂的財產、地位、家世學歷,都不過是附帶的條件……我想我現在有一點懂了。」
薛明遠凝視著女兒,若有所感地歎了口氣。
「卡在兩個男人之間,苦了你吧?薔薔,愛情就是這麼一回事,也許如果太平順了,反而你又不在意了。」
「不,不是,我不是要來談我的!」迎薔慌忙把話題扯開,解釋著:「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你說的那些,我有些明白了,你十幾年前所做的事,我也有些體會得了你的處境。雖然我不能說那時你拋棄我跟媽是做對了,可是……我想我可以瞭解你的心情……。」
將心比心,迎薔這幾天想通了這些。如果她嫁給了景康,卻忘不了方宸,藕斷絲連……。
她雖然還沒走到跟父親相同的那一步,可是父親的經歷、他的想法,這十幾年來她怎麼想地想不透的,怎麼樣地無法原諒父親的,如今她拿來跟自己的處境相比,一下子,全釋然了。
薛明遠靜靜望著女兒,心中的感動卻無法言喻!他這個既柔弱又堅強的女兒,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愛情,雖然,她還不明白自己的愛。
「薔薔,悲劇最好在發生之前制止,這是我一直認為的。十幾年前如果我能瞭解這點,我想我跟你媽就不會有如此遺憾的悲劇發生。我想說的是,現在你還處在悲劇發生之前,你打算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迎薔嚥了嚥口水。她其實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停地逃避。再一次,她吧話題扯開:「爸,我來不是要說這些,我是想說,也許媽不原諒你,你也肯定有錯,可是我……我不會再像媽那樣恨你了。還有,麻煩你告訴於阿姨,不管媽怎麼恨她,不管我以前對她有多少偏見,我想都不會再有了。」
一直到這時,薛明遠才終於無法壓抑心中的感動,眼睛也霧濛濛的了。他長歎了一口氣,又是傷感又是感慨地:
「我想,你於阿姨會很感激你今天說的這些。不過薔薔,不管我們怎麼高興,我們最開心的還是看到你幸福快樂。不管你決定什麼,想做就去做吧,不要等到將來後悔。」
「我……我……恐怕沒有那麼大的勇氣……。」迎薔正勉強地思索著說詞,恰好這時於秀瓊給迎薔端來了她最喜歡的花茶,迎薔利用這機會站了起來。「不用麻煩了於阿姨,我也該走了。」
「這麼急?」秀瓊沒聽見剛才薛明違和迎薔的對話。慌張地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是不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別管我,我現在就進房間……。」
「不,不是:」迎薔比她更急。情急之下甚至拉住了秀瓊的手,這舉動十分突兀,她從來不留給過秀瓊什麼好臉色,更遑論任何親密的行為。不僅秀瓊楞住,迎薔的臉也微紅。「你們也知道,我出來太久,媽會擔心的。」
「這倒也是真的。」薛明遠化解了這微微尷尬的場面,他挽著還怔愣著的秀瓊,在門口送迎薔,意味深長地說了最後一句:「薔薔,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一定有勇氣去做你所決定的任何事。記住,別讓以後的自己對自己遺憾。」
迎薔震了一震。好重的話!別讓以後的自己對自己遺憾。她下意識看了眼父親與於阿姨,他們安詳地依偎著,眼神如此的溫柔,訴說著幸福。父親十幾年前的舉動毀了一個家,造成了一個悲劇,卻成就了另一個女人的幸福。若是父親當年放棄於阿姨而選擇母親呢?可能母親也會跟於阿姨一樣幸福麼?或者,終於仍是另外一種悲劇?畢竟父親並不愛母親。
如此一來,雖然迎薔不能贊同父親的做法,卻也不能責怪他。他不走,並不代表母親就能幸福一輩子,搞不好,反而成了兩個悲劇──於阿姨與母親的。
事情,總有這麼多面、不同的角度。是從認識方宸之後,迎薔明白了這點。相對於執著一種是非看不透的母親,迎薔學得更多了。
淚水又模糊了她的瞳眸。她再看了一眼相愛的父親與於阿姨,終於坐進了自己的車。往回家的路開去。
家裡,還是安靜的。母親還沒回家,萱芙她出遊未歸,迎薔看見電話旁留了留言,是瑪麗亞的字跡,上面寫著景康提醒她的事:「明天早上十點,機場。楊景康。」
機場代表什麼迎薔知道。景康前幾天就說過,他父母出國渡假回來。他準備帶迎薔去接機。景康的父母迎薔不是不認得,他家的晚宴餐會迎薔也參加過,可陪著景康去接機……這幾乎是認定了她是楊家未來的媳婦了。
唉!迎薔輕歎。是因為方宸的緣故,景康加快了腳步,訂婚的日期,恐怕都已經在母親和景康的心中了。
迎薔手裡捏著那張便條紙,無意識地走上二樓──她的房間。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了一聲呼叫,有人在遠處喊她:「薛、迎、薔!」
迎薔深收了一口氣,不是吧?一定是她的幻覺,怎麼可能有人喊她?更糟的是,那聲音還像方宸呢!老天!她想他想到這種程度了?迎薔用手揉撫額角,繼續往樓上走了。
可是,又是一聲:「迎薔!」
迎薔怔住了,感覺聲音就在她家樓下,她的汗珠從髮絲裡泌出來,開始覺得可能不是她的幻覺。
又一聲:「薛、迎、薔!」
迎薔這下肯定了,她想也沒想,立刻奔到走廊上,拉開對著街上的窗簾,瞪著樓下的人,在震動和迷亂中,她覺得自己彷彿不能呼吸、也不能移動了!
「喂──」果然是方宸!穿著一條牛仔褲,簡單的T恤,兩手空空,就上台北來了?這傢伙居然還笑著,雙手圈在口邊對她喊:「喂,我的手錶是不是還在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