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再度沉默了。半晌,他才吸了口氣,坦率地道:「老實說,你和程淨齊發生的一切,是真的讓我震驚;但話又說回來,大家未娶未嫁,我並沒有權利阻止你選擇,或者是他和我競爭。所以在我出外這半個月……我也難咎其責,因為是我自己沒有待在你身邊好好陪著你。」
她呆呆地望著韓諱,他此時的神色是那麼篤定、那麼自然,他並非耍什麼花招,而是真的胸襟開闊、明辨事理。她奇異地望著他,忍不住又開始對他崇拜而佩服。她不假思索地歎:「你愈對我這麼好,我就愈愧疚了。」
「我喜歡你的真誠、坦率,對你的感覺也很特別,所以我並不想這麼輕易放棄你。」他深深注視她,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足令晉歡震驚。「你願不願意,給我,也給你自己,再一次機會?」
晉歡渾身掠過一絲悸動,有意外,有感動,也有迷惑。她從不知道韓諱對她用情這麼深,也許因為他向來含蓄,掩飾了他的情感。她的眼光閃了閃,淚霧緩緩瀰漫。沒有了淨齊,還能有韓諱,她何其幸運!
他走過來,坐在她身邊,輕輕一攬,就把她擁入懷裡了。晉歡靠在他胸前,感受著他溫暖的懷抱,並不激動,反而有一種平靜安詳。她只覺得這男人足以讓她安安靜靜地、踏踏實實地依靠。
像是撫慰著她這些日子的紛紛擾擾、傷感的感情波折。她閉上眼,依偎著他,貪戀似地沉浸於他帶給她的溫柔情感。
「我下個月要去美國。」他稍稍推開她,忽然說。
「又要去?」晉歡心一沉。
「我姐姐姐夫想自己創業,對我的麵包坊很有興趣,我得回去幫他們忙,至少等業務穩定了才能回來,這次大概得待半年。」
「半年?!」晉歡嚥了嚥口水,「那你這裡的業務怎麼辦?」
「這裡的一切都已經上了軌道,比較不擔心,」他說,「我也可以兩邊跑。」
晉歡不只慌張,心也涼了一半。想她和韓諱的感情當初才剛萌芽,就因為韓諱去美國而禁不起考驗,現在韓諱又要去,而且一去就是半年,是不是象徵著他們兩個肯定是徹底無望了?
「別擔心,」他望進她的眼,早猜到了她在憂心什麼。「其實,我打算帶你去。」
「我去美國……做什麼?」她輕呼,十分困惑。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雜誌社會賣給別人,你也可能失業,」他沉穩地提供建議:「也許你可以考慮暫時換個環境,也許去美國進修,或是單純度個假,充充電?」
他這話並非突發奇想,而是經過仔細考慮,真正可行的。晉歡不得不承認他在她陷入泥淖似的感情和工作之中提供了另一條路。沒錯,她沒有一佰萬,她和淨齊又沒結果,雜誌社是肯定會被賣掉的,到時候她要去哪?
她考慮了一會,說出的話並非拒絕,而是細部的擔憂了。「只是,去美國半年,要花好多錢吧?我存款不太多……」
「我想你大概不肯用我的錢,」他微笑。「不過我在那有房子,至少吃住都沒問題,花費不會太大。」她凝視他,韓諱果然把一切都想好了。跟他在一起,她什麼也不必擔心,因為他都會替她打點好。
「最主要的是,我想帶你離開這裡一段時間……」他深刻地看著她,「離程淨齊遠一點。」
她怔了怔,忽然說不出話。即使面對著韓諱,程淨齊這名字還是有能力牽動她心的一縷心弦,她不得不佩服韓諱對事的深思熟慮。她此時只明白一件事——和韓諱在一起,將會是平順、平安、平穩,三個平字加起來的幸福。
「別急著回答我,你得好好考慮。」他體貼地笑了笑。
她深深看著他的眼,終於允諾:「我會好好想想。」
*** *** ***
晉歡是真的仔細考慮著韓諱的建議,也跟爸媽討論過。裘爸爸裘媽媽雖然都認為韓諱是個好女婿人選,但總是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都跟在身邊,很捨不得她去美國那麼遠的地方。
晉歡自己,也從不像許多人會有出外遊學居住之類的準備,她壓根兒從來就沒想過這些,要她一下子去個陌生的環境待半年,她也有點疑慮。
然而另一方面,晉歡卻也覺得換個環境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她的工作快沒了,橫豎都是一個新的開始;而且,韓諱的未雨綢繆也不是沒道理,離開原來的環境遠一些,她應該更能忘記淨齊。
淨齊其實並不完全是她考慮要不要去美國的重點。因為這幾個星期以來,她都沒再見到淨齊,也許淨齊已經對她徹底死心了。她心想,他在女人方面一向無往不利,並不需要等她回心轉意。
但晉歡想得太簡單了。
這天,她去拳擊教室打沙包,下了課經過停車場,才剛一走近,就看見靠在圍牆上的淨齊,瀟灑不羈、帥勁英挺,依舊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勾引著來往女人的視線,依舊能讓晉歡神思慌亂,心臟不受控制地亂跳。
他一看見晉歡,就朝她走過來,明顯是在等她了。晉歡不停地叫自己不要慌張,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他平心靜氣地說。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牽動,但她命令自己不能這麼沒用,於是她硬起心腸:「找我幹嘛?」
「我想你。」他沙啞地說,眼光閃閃地望著她。
若是從前,他這麼樣直接而強烈的感情表達定會令她心動怦然,然而現在,在她感情激盪的同時,理智也迅速築起一道冰冷心牆,不准他跨越。
「不是都說清楚了?」她知道自己的口氣一定不夠強硬,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我以為我們的關係都已經撇清了。」
「哪那麼容易?」他看著她,眼光清亮。「縱使我不停地跟自己說,你沒什麼好,又愛打人,又不機靈,但我總是忘不了你那自然開朗的樣子。就像你,難道可以就這麼輕易地把我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