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菁又笑。也不知該從何聊起,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問他:「喂,你有沒有女朋友?」
「現在沒有。」他老實答。
「是你不想要人家,還是人家不要你?」織菁追問。
他想了想,「通常是我不要人家。」
「那你有沒有後悔過?」織菁其實更像在影射她自己。此時她腦子裡想著的人是誰?璟瞿?「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事後想過,其實那人也還不錯,如果不要那麼挑剔,她也就可以了……」
「目前還沒有。」他自信地:「既然拒絕了,一定是對方某方面還達不到自己的標準……我不想要自己遷就。」
「其實我也是這樣。」織菁喘了口氣,好像終於發現原來有人的脾氣也跟她一樣怪,她並不寂寞。「所以我常聽到男人說我自傲。」
「自傲還好,」顯然,他也有同樣的問題吧。「我朋友說我自戀。」
織菁呵呵笑了會,才把語氣又放認真了:「其實我只是不想隨隨便便。喂,你不覺得就算認識一個人,要瞭解他也很難?我多希望每個人身上都貼一個標籤,寫明自己是自私,體貼,善良,或虛榮。這樣省事多了。」
「而且絕對不會遇人不淑。」他有默契地接下去說。
織菁十分驚喜,「你也這麼想過?!」
「有時候。」他笑著承認。
「你看,」她正色說:「比如說我現在認識一個男人,印象還不錯,但因為談話沒辦法深入,認識永遠停留在表面,我就完全不願去嘗試。」這好像又有那麼點嫌疑,是針對璟瞿。
「那就想辦法去瞭解他,不就得了?」他建議。
「沒有機會……有時老天又不幫忙,把狀況弄得很複雜,再說,他有女朋友了。」說到這,織菁再想否認也沒資格了,根本完全就是指璟瞿。
「你今天就是在為了這煩?」他靈活地問。
「應該說是,為了我的感情狀況而煩。」織菁是不肯承認,她竟會為了衛璟瞿那傢伙傷神,把問題推到她的感情觀上,她比較能接受。「我有時認為我根本不需要男人──你知道,我常覺得男人就像葡萄,需要女人踐踏,然後擺在那邊不管他,等他成氣候了,再拿來配菜。」
他哭笑不得,因為他也是個男人。
「你太狠了吧?」
織菁咯咯又笑。「沒辦法,我碰過的男人沒幾個像樣,合我標準的,不小心又變成我的好朋友了。」
他幽然一歎,「你的狀況倒跟我差不多。」
織菁怔了怔,「你眼光也這麼高啊?」
「也許。」他淡淡一笑,「說真的,我常覺得大部分的女人都配不上我。」
織菁恍然大悟。
「怪不得人家說你自戀。」
「自戀就自戀吧。」他豁然地說,「所以我現在對愛情,反而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怕受傷害?」織菁以自己的心態去猜測他的想法。
他笑了笑,「不是,是怕麻煩。你看,萬一又愛錯了對象,浪費掉我多少籌碼、時間、感情……」
「而且跟你分手的女人還會恨你。」織菁笑著把話接下去。
「沒錯,你想必經驗豐富吧?」他朗朗一笑,問她:「是你恨人家,還是人家恨你?」
「人家恨我。」織菁老實說。「唸書時有個被我甩了的男生,每次一看到我就用懷恨的眼光瞪我。」
「被瞪還好。」他自嘲道:「有天早上,我被我媽吼起床,氣急敗壞拖我到門口去看,結果我家大門被人用噴漆噴了四個大字:始亂終棄。」
織菁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果然厲害,我甘拜下風。」
他也笑了。笑著笑著,想想卻又有點悲哀,「我們在比什麼?誰把情人甩得比較狠?還是誰比較無情?」
「錯了,」織菁停了笑聲,真切而認真地道:「我們大概在比誰重感情,因為只有真心想愛的,我們才會要。」
他忽然十分好奇:「什麼樣的男人你才願意愛?」
「聰明!聽得懂我在講什麼。有許多相似之處,可以互相訴苦、鼓勵、分享、療傷,一種心靈上的契合,你懂嗎?不只外表要我看得順眼,還要是能滿足我性靈的男人:心靈上的伴侶,soul
mate……哦,大概就像你這樣,可惜我沒見過你,如果你長得還不太槽,你就完美了。」
她也許心情太順,一口氣說完,才嚮往似地歎了口氣作為了結。猛地織菁驚然察覺,自己怎麼說得這麼坦白?也沒顧慮人家會有什麼樣的看法,自己就把心裡想什麼全說了,這豈下是變相的表白?
果然,他靜默了幾秒,似乎在平衡他的驚訝。織菁忍不住輕聲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有,」他緩緩地說:「我只是很訝異,你的想法,竟然跟我差不多。」
織菁心中一悸,有種莫名的感動。
「我常在想,我們雖然沒見過面,卻像比認識很久的朋友都熟悉,都親近。」
「一種變相的一見鍾情,」他用了個比喻,「是不是這樣?」
「嗯。」織菁怡然一笑,然而「變相」這兩個字,卻讓她有些在意,她略略擔憂地:「你會不會覺得我們這樣好像不太正常?」
「哪裡不正常了?我看不出來。」他的聲音、語氣都十足篤定,顯然比織菁對自己的想法做法更有自信。
「也對。」織菁無顧忌了,她輕輕笑了起來,夢幻般的口吻:「那在你我都找到合適的情人之前,就讓我們繼續維持,也許我們就在電話裡戀愛,做一對很單純的……」
「心靈上的情人。」他默契地接口,補齊了織菁的話。
織菁甜甜笑了起來,帶了點滿足的、一種知遇的幸福。
生命如一灣淺流,從高山而下,只為尋覓一池清澈,一分在乎……織菁忽然想起了不知從哪看來這樣的句字。
織菁感性地靜靜說:「謝謝你讓我相信,在這世界上我還找得到另一顆相似的心。」
「我也很慶幸,」他由衷說:「當初打錯了那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