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麼嗯心叭啦的台詞,河童張還很受用,不只下巴,連尾椎都驕傲地往上翹。
「我在這行也混了幾十年了,你以為我混假的?你聽好,酒店的裝潢,聽說大部分都已經完工了,只剩下四家餐廳:中餐、咖啡廳、日本料理、南洋料理。像這種五星級飯店裡的餐廳,只要其中一間能讓我們設計,對我們公司的名聲都大有幫助。」
對她的名聲也大有幫助,織菁暗自忖度。她從事設計這行幾年了,也視此為她的終身職業,雖然她的作品風評一向不錯,但似乎就是缺少這種知名度高的大案子來提高她在這行的地位。
「那,如果我談成這筆生意,這設計的案子可以歸我?」
織菁的建議像是利益交換,但這交換並非不合理,河童張沉吟了一會,給了保證:「這理所當然。」
「謝謝張總!」織菁怡然地笑了,嘴巴變得好甜。如此這般,這筆生意談起來才有點價值。
「你去找這個人,」河童張遞給她一張名片,「下午兩點半,我已經跟他的秘書約好時間了。」
衛璟瞿,織菁看見名片上這麼寫,總經理呢!織菁吐了吐舌頭。
就這樣,到了下午,織菁帶著公司簡介和自己的設計作品赴約。她吃了中飯便直接過去,不過顯然到得太早;她看了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便轉身進咖啡廳,點了杯咖啡。
這是台北一家叫「典築」的飯店,是典晴渡假酒店的關係企業,總經理是同一個,就是衛璟瞿;他父母離了婚,這是他母親家的產業,所以董事長是他母親,平常不管事,偶爾垂簾聽政一下。衛璟瞿的辦公室,就在這棟典築飯店的第十八層……
織菁一個早上又上網又翻雜誌的,找到了不少關於衛璟瞿的資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趁見面前的空檔,她正好複習一下這些資訊。
織菁埋首於筆記電腦裡的文字,不期然有個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小姐,抱歉,我知道我很冒昧,但,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手上的玉鐲?」
是個男聲,清晰有力,非常有特色的嗓音。織菁抬起頭,眼睛倏地一亮,他不只聲音好聽,長相也很有特色。
質感非常好的西裝,架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軀上,媲美男模特兒的好身材;年輕的臉龐瀟灑而帥氣,一副細框眼鏡又增添了幾分斯文;他不冷不酷,也不像現今流行偶像般的俊美,但頗具個人魅力。織菁很少這麼形容男人,但他……真的很可愛。
可就算他很可愛,但要她的手鐲借他看……這還的確冒昧。織菁想了下,只好連手腕都伸出去給他看。
織菁的手十分漂亮,纖細圓潤的皮膚、修長的指頭,指甲整整齊齊,彩以亮橙色的指甲油,這是一隻可以去拍手指廣告的纖纖玉手,然而這男人卻對織菁吹彈可破的迷人肌膚視而不見,他不請自來地在她對面坐下,一雙眼睛牢牢盯在那隻玉鐲上,似乎只恨不得找個放大鏡來瞧。
好半天,他才終於抬起頭。雖然他極力維持正常,織菁仍可從他眼中看見那抹喜出望外的驚訝。
「這只鐲子很特別。」他緩緩地說。
「我知道。」織菁怡然一笑,縮回了手。
她昨天已經研究這鐲子一個晚上了,怎麼會不知道它很特別。先不管它澄淨碧綠的色澤好了,一般玉鐲子不過是簡簡單單一環就罷,它則鏤刻了許多花樣,不知是哪個鬼斧神工的玉雕師傅,竟圍著玉環雕了一整只的鳳凰,還伴著一朵朵復瓣的花,織菁數過,一共六朵。
「我可不可以請問,你是從何得到這隻玉鐲的?」
他雖然愈問愈唐突,語氣卻十分得體而禮貌,這讓織菁對他的好感又加了幾分,遂實話回:「是我家傳的。」
他的眼光中似乎又閃過了另一道驚喜。
「那……應該很有些年代了?」
「是吧。」姑姑既然說這只鐲子有故事,應該也有歷史。
「不曉得……」他看著她,語出驚人:「這只鐲子你願不願意割愛?」
「嗄?」這下意外的人換成她了。
「不瞞你說,我在找這樣的一隻鐲子已經很久了。」他的語氣、聲音,都充滿了誠懇。
「可是,這是祖傳的,」織菁為難地看了看手上的玉鐲,「如果我把它賣了,就是敗家子,我的祖先不會饒我的。」
織菁的話把他逗笑了,他的語氣不再那麼生疏:「我會請法師作法,讓你的祖先原諒你。」
這男人很幽默呢!織菁不由得也笑了。
「可是,解決了死的,還有活著的,我爸會跟我脫離父女關係,這很嚴重耶。」
「橫豎是親女兒,我相信你父親只是說說罷了,不會狠得下心。」他再接再厲。
「可是,」織菁晃了晃那鐲子,慢吞吞地說:「這鐲子滿漂亮的,我也很喜歡,為什麼要賣?」
「我可以出很高的價錢。」他盯著她的眼,使出撒手鍘。
織菁笑開了。
「錢是很好用沒錯,但我好像還不至於這麼需要錢。」
「那不只錢呢?」他咄咄進攻:「工作?權力?地位?解決問題?我自認在社會上還有點小小的影響力,可以幫得上忙。」
真恐怖!織菁暗忖。的確,對某些人來說,錢並不是全部,不比以上這些來得有吸引力。
這一切只顯示了他的勢在必得。這鐲子對他真的這麼重要?
「你有些強人所難呢。」織菁搖搖頭。
他微微一笑,那薄薄的漂亮唇型實在很迷人。
「因為我不知道知難而退這四個字怎麼寫。」
「可是我很難被說動呢。」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帶點頑皮,卻又十足篤定。
他直盯著她,眼中閃爍的光芒漸漸淡逝……他終於歎了口氣。
「看樣子好像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為所動。」
「你不是要找法師作法嗎?」織菁調侃地:「乾脆叫他催眠我吧,這樣也許有點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