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瞿在車上先打了電話問司機阿文車禍的狀況,跟阿文說好在醫院大廳見面,回家接了母親便直奔醫院。
「阿文,你還好吧?」衛太太關切地問,她一看見阿文,就先看見他額頭上貼著一小塊紗布。
「我沒事,」阿文十分慶幸地道:「因為有安全氣囊,所以我只有一些擦傷。岳小姐坐後面反而嚴重了。」
「她呢?」璟瞿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她在骨科病房,」阿文邊說著,人已經往電梯的方向走了。「我先幫她辦了住院手續,我帶你們去。」
璟瞿連忙護著母親跟了上去。上了骨科病房所在的三樓,衛太太忍不住問阿文:「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車禍的?」
阿文懊喪地解釋:「我開在快車道上開得好好的,突然一個歐巴桑穿越馬路跑出來,把我嚇了一跳,為了躲她,不小心就去撞上安全島……」
衛太太還聽著阿文描述意外當時的情形,璟瞿卻十分機靈地發現醫生剛從織菁的病房走出來,他趕忙迎了上去。
「醫生,我是岳織菁的朋友,請問她現在的狀況怎樣?」
醫生剛看完病歷報告,所以回答得十分流利:「岳小姐她全身有幾處小擦傷,比較麻煩的是左前臂橈尺骨骨折,必須動手術復位,以鋼板固定,目前排定明天早上開刀。」
「這麼嚴重啊?!」衛太太在後面一聽,注意力都被引了過來。
「別擔心,這種手術並不危險,」年輕的男醫生微笑道,「病人的恢復狀況也一向不錯,不大會有後遺症,放心,沒你們想像的嚴重。」
「謝謝。」璟瞿鎮重地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哪裡。」
醫生走了。他們三人則進了阿文替織菁訂的單人病房。織菁靠坐在床上,神情看來有些疲憊,衛太太一見織菁,立刻就憐惜地走過去握著她的手,關懷地問:「你還好吧?」
織菁懍了懍,有些受寵若驚,「董事長……你們怎麼都來了?」
衛太太親切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出了車禍,我們當然要來看你,更何況是我們家阿文載著你去撞安全島:」
「這又不是他的錯,」織菁諒解地看了阿文一眼,「他也不是故意的。」
璟瞿一直在旁邊站著,這時才終於開口:「傷口是不是很痛?」
他一問就問到了重點。織菁勉強對他笑笑,「還好,剛打了止痛針。」
「你明天開刀,醫生跟你說過沒有?」他再問。
「嗯。」織菁點點頭。
璟瞿想到的都是重要而實際的部分,「需不需要我替你通知你的家人?」
一提到這,織菁的細眉就蹙起來了。「我家人不住台北。而且講了他們一定會很擔心……」
璟瞿大概瞭解她的意思,但他不得不提醒她:「這不是小傷,手術之後還要打石膏,除非你一兩個月都不回家,否則你手上吊著一堆石膏,想瞞也瞞不了。」
也對,織菁暗暗歎口氣,眼光移到床邊的櫃子。
「我的皮包在抽屜裡,麻煩你從皮包裡幫我把手機拿過來好嗎?我等等好打電話回家。」
璟瞿依言替她找出皮包。
「兩支手機,哪一支?」
「鐵灰色的那個。」織菁回。
鐵灰色的那支手機是無蓋的,按鍵又極靈敏,璟瞿不小心碰到了織菁預設的快速鍵,螢幕上便顯示出了電話簿,璟瞿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沒想到這一看可不得了,就在手機中文電話簿上的第一位,列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梁中書。
璟瞿驟然呆住!腦子像是一時缺了氧,什麼都沒辦法反應,直到織菁問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消除了電話簿,把手機就放在織菁枕邊。然而他口中說著沒事,事實上怎可能沒事?他此時心跳的速度,大概都快超過一般人體可承受的了。
他怔楞地望著她,只是不斷反覆思量,織菁電話簿上的梁中書會是他?抑或只是同名同姓?她也不叫顏愷玉啊!不過他既然可以用假名,她也大可如法炮製不是?
一連串的問號,像鞭炮一樣在他腦裡爆炸,把他炸得又躁又亂,他急於證實他的疑慮,但如何證實呢?
他可以打電話。
璟瞿一想到這法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試。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我去問問看醫生明天早上什麼時候開刀。」
他交代了一聲,便走出了病房,只將房門擱著,沒關緊,他自己隱在門邊,聽見房內他母親在說:「你好好養病,什麼都不要擔心,知不知道?不管什麼事我們都會負責。你家人不在台北不方便,我會找人來照顧你。」
太好了,聲音聽得十分清楚。他取出自己的手機,撥了那個他熟悉的號碼,他屏著氣息,聽著手機中傳出第一聲撥號聲──
果然!病房中此時也應和地響起了一聲音樂鈴,璟瞿心一懍,怎麼可能?!
「喂?」
當然可能。因為手機中傳出了織菁的聲音,他定了定心神,報出自己的假名:「我是梁中書,你在哪?」
「我在醫院。」織菁立刻把聲音放低了,璟瞿從門縫中瞥了織菁一眼,終於明白她在電話裡一直都用假聲說話,怪不得他沒發現。
璟瞿當然不必問織菁為什麼人在醫院。「你在醫院,方便說話嗎?還是我晚點再打?」
「沒錯,我有朋友在身邊,再聊好嗎?」織菁總不能放著衛太太不顧,自己抱著電話猛講吧?
「那就這樣了。」璟瞿草草斷了線。他哪有心思跟織菁的分身在電話中瞎聊?他此時心中的震撼,簡直沒有任何文字足以形容!
他機械似地走出醫院的長廊,在陽台上抽了一支菸,鎮定自己的情緒。岳織菁竟然就是顏愷玉!他在電話裡約會了無數次的女人,傾訴了許多心事、情感的對象……這對他的震撼如此之劇,大概不是他抽一支菸就足以鎮定的了。
他走回病房,在門前做了幾個深呼吸,終於還是推門進去。病房裡與他剛離開時一模一樣,阿文仍在沙發上坐著,衛太太依舊親切地坐在織菁床邊拉著她問長問短,只有璟瞿,前後不過幾分鐘,他的心情卻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