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瑋笑著拿起了叉子。「喏,這就是老天安排的了,你們注定要有這一段的。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他根本就無視於眼前的義大利面,只用著一種認真的口吻對珈瑋說:「我這輩子還沒遇過像她這樣,不管外表或心靈都讓我著迷的女人,你說我打算怎麼辦?」
珈瑋從出生就認識璟瞿,她果然從來沒聽過他說這樣的話,嚇得她差點噎到:「你說真的假的?」
他的眼睛晶亮亮地看著她。「你看我像在開玩笑?」
好吧,是不像。她恢復了進食的能力,道:「那就去跟她說實話好嘍,去承認你就是那個什麼梁中書。」
「我不是說了嗎?」他重重地吸氣,「她對我印象不好。」
「可是她對梁中書印象很好。」珈瑋提醒他。
「這不見得有用,我不敢冒險。」他謹慎起來的時候,不管任何一個小節都十分在意。
「得失心這麼重呵!」珈瑋更是詫訝了。「難得難得。」
璟瞿自嘲地:「想我一直覺得沒有女人配得上我,哪曉得我終於發現了一個配得上我的,她卻覺得我不夠好。」
「這叫報應。」珈瑋用叉子指指他,「讓你知道,這世上不是什麼事都那麼容易的。」
「報應。」他喃喃重複。以前總是他不要人家,沒想到現在他也有讓人嫌棄的時候,織菁似乎還真的替他從前認識的女人報了仇了。
「嘿,」珈瑋忽然想到一個重點,「你要是追到她的人,不就連鐲子也一塊有了?一舉兩得呢。」
「我沒這樣想過。」璟瞿坦白地說:「事實上當我知道她是顏愷玉之後,我就忘了鐲子的事了。」
「咦?」珈瑋睜大了眼睛。
他嚴肅地:「她對我來說,比鐲子更重要。」
「是哦。」珈瑋完全是調侃的口吻。
璟瞿的樣子不只是無奈,更像含冤莫白,「連你也不相信我。」
珈瑋嗤一聲笑,「誰叫你記錄不良。」
「由此可見岳織菁是怎麼看我的。」他悻悻然道:「還好我昨天沒笨到直接跟她坦白。」
珈瑋從義大利面中抬起頭來,正色問他:「你打算瞞她多久啊?」
璟瞿手上的叉子大概不是吃麵用的,叉子老停在半空中,任他思索,「既然瞞了,好像什麼時候說實話都不對。」
「這樣好嗎?」珈瑋也放下叉子,「你不等於在騙她了?」
「這是善意的謊言,我也不願意。而且你沒聽過一句話,」他向珈瑋眨了眨眼,「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本……說謊秘笈。」
珈瑋搖頭,再搖頭。
「你啊,就是這麼狡猾。」
「我狡猾又沒害到別人,」璟瞿說得理直氣壯,「只不過是想讓我跟她順利一點罷了。」
「這樣就能順利啦?」珈瑋哼道。
璟瞿歎了口氣,「我希望。」
事實上,這一切並不如璟瞿所希望的順利。至少,在他接下來幾天去醫院探望織菁的時候,不巧織菁都先有朋友在,熱熱鬧鬧圍著病床,他連個縫隙都插不進去,站在那既尷尬又彆扭,只得匆匆離開。
織菁看在眼裡,心裡瞭解他的好意,也很過意不去。但住院就是這樣,同事朋友輪流來報到,再加上愷譽,幾乎每天都要來看她一次才放心,甚至還負責去她家幫她喂雞。
在醫院待了五天,織菁終於出院了。
雖說不住院,但織菁左手打著石膏,實在也很難去上班;可織菁責任心重,又很擔憂自己手上的案子,河童張兩相權衡之下算是大發慈悲,准她拆石膏之前可以在家工作,不必上公司打卡,只要不延誤工作就好。
就這樣,織菁用她剩下的那只右手在電腦上畫設計圖、打電話聯絡公事;她很少出門,因為左手裹著石膏撞來撞去的真是麻煩,更沒辦法打扮──
她索性就窩在家裡不打扮,丑就在家醜好了。
然而這天有個人來探望她的狼狽樣;在她拿起對講機,聽見璟瞿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的那一刻,她實在很想謊稱自己不在家,哪曉得璟瞿聽得出她的聲音,直接又說:「不開門啊?」
織菁只得無奈地按下開門鈕,趁他上樓前這幾分鐘衝到鏡子前抓起梳子刷了刷頭髮……梳不直,因為昨天洗完頭之後沒照顧好長髮,現在翹了……
織菁只好胡亂找了個髮箍結束住頭髮;身上穿的,是路邊攤那種三百九一套的家居服,哎,沒時間換了,樓上的大門前已經響起了門鈴──
織菁奔去開門,有點埋怨他為什麼忽然出現,不給她時間準備。
她微噘的唇角、悶悶的神情,都看在璟瞿眼裡,他盯著她看,慢慢地說:「一副不歡迎我的樣子。」
「不是,只是沒想到你會來。」織菁辯著,口氣轉了個彎:「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
「阿文說的。」司機阿文不只一次送織菁回家過。
璟瞿進了屋子,環視這間小小的公寓──小巧玲瓏的客廳,佈置得簡單卻溫馨。這屋子雖然不大,但對一個獨居者來說,空問似乎仍是太多了些,他不免問:「你一個人住這間屋子?」
「這是我姑姑的房子,」織菁走過去拿開沙發上的幾個抱枕,讓璟瞿坐。「我幾個表哥之前也在台北唸書,所以我姑姑就乾脆買了一間。現在我表哥他們出國的出國,當兵的當兵,這屋子就借我住了。本來還分租給別人的,但我比較喜歡自己住,所以……」她聳聳肩,算是解釋完畢。
「你的手怎樣了?」他沒坐,卻關切著她的手。「還痛不痛?」
「痛是不痛,不過變成簽名簿了。」織菁一笑,抬起手腕來給他瞧,「大家都要簽名。」
白色的石膏上,果然橫七豎八地讓許多人簽名到此一遊,璟瞿玩心大起,笑道:「我也來簽一個。」
「拜託……」織菁傷腦筋地嘟起了嘴,卻倒不是真的拒絕,反正石膏上已經夠熱鬧的了,再多個人名也沒差別吧。織菁遂任由他找出了筆,在她手腕上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