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擎想了一下,「你很愛他?」
婕雍做了個滿古怪的表情。「愛吧。」
「如果不是愛得死去活來,」雋擎小心地說:「難道就找不到別人,非他不可?」
「你當男朋友這麼好找啊!」婕雍回得理直氣壯。
「也對,這種東西百貨公司又沒賣。」雋擎幽了自己一默。「不過以你這麼好的條件,不用去找也有人送上門才對。」
婕雍瞟了他一眼。「我的男朋友要有學識、事業、地位、財富,尤其是事業,你說這種男人好找嗎?」
「不好找。」雋擎失笑,「你這不是在找男朋友,是在找十大傑出青年。」
「我要個傑出青年有什麼不對?」婕雍的嗓門又大起來了:「我自己這麼上進,又有事業心,我要個沒事業的男人幹什麼用?!」
雋擎躺進沙發裡,隔著距離打量她,「你為什麼這麼在乎這些條件?事業、財富、地位?」
婕雍下巴好強地抬了抬,「我要讓別人看得起我。」
他笑,「沒人看不起你啊。」
「誰說的!」她一口咬定,「等著看我好戲、下場的人,多著呢!」
他不僅嘴在笑,連眼睛都笑了。
「你哪來這麼多觀眾?」
婕雍略略煩躁地瞪他一眼,「哎,你不知道啦。」
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是因為剛才才哭過?還是雋擎是個傾吐的好對像?婕雍一向很少向人訴說自己,但她現在幽然開口了——
「我家是個大家族,偏偏陰盛陽衰,一大堆堂姊堂妹,都沒半個男的,我家也是。我媽生了我姊、我,才終於生了我弟。我們全家族都捧他捧得什麼似的;那也就算了,他是金童嘛,可是連我爸媽都不公平起來,從小到大,我跟我姊要什麼沒什麼,而我弟,什麼都有。」
談起這些,婕雍臉上的神情明顯地十分不平衡。
「我從小就不服氣,所以我努力唸書,考試都第一名,但還是沒用,我考試拿第一還不如我弟畫畫拿個佳作。我姊啊,又不爭氣,一畢業就嫁人了,」說起她姊,她既是惋惜又是不屑。
「我姊夫,一個公務員而已,沒什麼好讓人看得起的。所以我下定決心,不只是我的事業、我的婚姻,樣樣都要比別人強,給我家人瞧瞧,不是只有兒子才有用,女兒更爭氣!」
「爭氣爭氣,」雋擎調侃:「果然爭得你滿肚子都是氣。」
「我努力難道不對嗎?」婕雍一臉堅決,「我積極充實自己,不只是學業、工作,我甚至琴棋書畫均通,這有什麼不好!?」
「琴棋書畫均通,」他做了個驚艷的表情,「嘩,你想去當妓女嗎?」
婕雍眼眸揚起,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跟你說了!」
雋擎自悔失言,本來都已經讓婕雍不哭不生氣了,兩人還稍稍有那麼點祥和的氣氛,可當下又要毀了,還不知會不會有一顆原子彈炸下來……
他立刻討好似的,像個小孩子一樣口氣,把話題轉回去:「好嘛好嘛,繼續說啦。這麼講起來,你喜歡駱以徇,就光只為了他的事業、財富、地位?」
「他也是個博學的人,」婕雍像是在替以徇辯,也替自己辯:「我喜歡有知識的男人。」
他有趣地看著婕雍,「何以見得他有知識?」
「他看的書多。」婕雍找了個例子,「哎,他公司旁邊就是家大書店,那簡直是他的走廊,每天都去逛幾圈。」
「你怎麼曉得他去書店幹什麼?」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搞不好他去把playboy從英文版日文版看到中文版。」
婕雍忽然像是忘了怎麼罵人,只皺著眉頭瞪他。
「好啦,別皺眉頭,我開玩笑的,」他玩完了,趕緊又收口,「不過現在要跟你說正經的了,關於那個齊白石先生,我勸你一件事。」
「幹什麼?」她似乎不太想聽,「勸我離開他?」
「不是,」雋擎的眼神正色而溫和,「我勸你,既然認定了他是你男朋友,就別再刁難他,這樣反反覆覆的吵架有什麼意思?他也滿可憐的。」
婕雍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雋擎是她所認識的人裡,唯一沒要她離開以徇的。
她一下子也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望著他,只是蹙著眉。
「又皺眉?不是要你別皺了?」雋擎的口吻又轉成了玩笑:「皺眉會留下痕跡,你沒聽說過,男人的臉是他的人生履歷表,女人的臉是她的人生損益表?」
婕雍又好笑又好氣,「我只知道,我想給你一拳。」
「別給我一拳,你看,」他像在看一件得意作品似地,溫柔看著她,「至少你不哭,會笑了。」
婕雍怔了怔,仰頭望進他一雙深黝卻柔和的眼眸,充滿了暖寵。她一向喜歡被人這麼哄著寵著的感覺,她也一直以為只有以徇才會對她這麼關愛,但現在她發現了另一雙更溫暖的眼睛。
在她心底深處的某一個角落,彷彿有些什麼在蠢蠢欲動,她似乎知道那是什麼,卻又不瞭解它具有什麼意義,她唯一明白的是,她並不習慣這種意外出現的感覺。
「幹嘛逗人家笑啊?!」她略略抱怨地說,把那一切古怪的感覺都怪罪於他。
她那想笑又盡力忍住的樣子,真是要人命的嬌俏逗人,一股突如其來的慾望席捲住他,他有種想吻她的渴望。
「當然是想趁火打劫……」他半真半假地起了個頭,看見婕雍那雙利眼又開始瞪起他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一轉,真話也給講成了假話:「一個女人在極需安慰或支持的時候,你只需給她一點點,就可以贏得她的心。」
婕雍頓時心中一跳!「你開什麼玩笑!」
「說對了,我就是在開玩笑。那不如這樣,你當我乾妹好了。」他立刻又嘻哈起來的口氣,讓婕雍慶幸剛才好險沒把他的話當真,否則她可就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