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婕雍上樓時,雖然不跟管理員伯伯商量,不理皮箱裝作若無其事,經過皮箱時卻仔細瞄了眼皮箱,她這才赫然發現,皮箱上竟留有他上回出國時的班機名牌,沒取下來。
這下好了,她早該知道他的債主大概遍佈全球,只等著達到他,從現在開始,該不會他的債主自此都找上這棟樓來,挨家挨戶問他的下落,或索性等在大門前守株待兔吧?
婕雍回到家,怎麼想怎麼不對,當晚趁著夜黑風高,又是那個迷糊的夜班管理員伯伯當班,她偷偷地把皮箱又給運了回來。
把皮箱丟回雋擎的房間,婕雍覺得自己實在無聊,替他收行李不說,還這麼搬上搬下,但搞不好他對這事一點都不知道。
婕雍愈想愈窩囊。但現在平心靜氣去回想自己那天趕走雋擎,倒也不是毫無過錯。
雋擎曾經說過她對自己的期望太大,所以愛情、工作,各方壓力都很大,造成她喜怒無常的個性,動不動翻臉,一不高興就使脾氣,那天,當然也是因為這樣,才把雋擎趕走的。
可是難不成要她認錯叫雋擎回來?哼,休想!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才離開三天,她就已經開始覺得不習慣了。沒有人在身邊逗她笑,沒有人哄她開心,她雖然不願承認,但她璀璨的笑容不見了,每天都悶悶的,彷彿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很多樂趣。
不過隔天,雋擎倒是回來了。婕雍下班回家,發現雋擎坐在她的腳踏車健身器材上,正努力運動。
「你回來啦?」這句話似乎應該是婕雍問的,但雋擎講得如此自然,好像他從來沒有出去過一樣。
婕雍打死都不願說她想念雋擎,但她現在的表情,卻很不爭氣地洩露了她快樂的心情。
「你在減肥啊?」婕雍也故意用尋常的口吻問。
「當然不是,」依舊是他三句不離玩笑的本性:「我在運動,因為我得鍛煉結實的胸肌、強而有力的臂肌,和線條惑人的長腿。」
婕雍坐在健身器的旁邊,翹腿坐著,好整以暇問他:「你準備改行去當妓男嗎?」
他打商量似的:「脫衣舞男可不可以?」
「行啊,」婕雍附和他的玩笑,「不過記得告訴我在哪一家,我好去捧場。」
「哦,我知道了。你想玩那種,塞鈔票在我丁字褲裡的遊戲是不是?」他從健身器上跳起來,假意去脫長褲,「那現在給你塞好了。」
「你少神經了。」婕雍笑罵,下意識撇過頭去,還怕他真的脫了。「喂!去把你腦袋裡的秘笈翻一翻,看哪裡還有好吃的店,我肚子餓了。」
他微微一笑,「那有什麼問題!」
婕雍燦燦一笑,去抽屜裡找車鑰匙。
她使性子幾乎已經使成了習慣,以徇對她耍個性通常是容忍、哄寵,她的壞脾氣多少是他給寵出來的,然而雋擎卻有法子把她搞得怒笑不得,使性子使不出個結果來,反而開朗了。
雋擎帶路,婕雍乾脆就讓他開車,他把車停在大安森林公園附近的停車場,然後東拐西拐,左轉右轉,走進一條完全不像有店面的小巷子,然後在一個違章建築對面停了下來。
「就這?」婕雍懷疑地望著這家看起來窄窄小小,甚至連個招牌都沒有的「店」。之前雋擎雖然也帶她去吃牛肉麵水煎包,但至少是小館子或路邊攤,不像這,攤不像攤,店也不像店。
「別懷疑。」他毫不考慮地牽著婕雍的手過馬路,「這裡有全台北最好吃的湯包。」
他的手掌又暖又有力,她的手被包覆在他的掌中,那熱度卻彷彿一股電流,從手心中傳竄過她全身。
她像被電了一下,又像是莫名其妙被棒球K到一樣,忽然頭變得暈暈的,她本能抗拒這樣的感覺,一過了馬路,她就做了個滿可笑的動作——迫不及待把手縮了回來。
然而他的手像是有著某種魔力,他的溫度一直留在她手上,烙印了似的。
雋擎沒注意到她細小的心靈變化,只逕自走進店面,作主點了湯包小籠包油豆腐細粉。
婕雍乖乖坐下,鎮定心神,不停告訴自己:吃飯吃飯,別亂想。
是不是真材實料,一試便知。湯包送上來,蒸籠蓋一打開,蒸籠底下墊的竟是松枝,皮薄卻有彈性而不軟爛,一口咬下去,肉香軟脆,湯汁滿溢,果然是上等湯包。
「天哪,」婕雍由衷讚道,「真是什麼大飯店大館子都比不上!」
雋擎似乎早料到婕雍會有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他斟了兩杯酸梅汁,一杯給婕雍。「來來,乾杯。」
「唔。」婕雍嘴裡、筷子上都是包子,哪來時間跟他乾杯哪。
「別光顧著吃,一點禮貌都不懂,敬人者人恆敬之,你沒聽說過?」
成語是這樣亂用的嗎?婕雍柳眉一蹙,暫時放下筷子陪他喝梅汁,杯子一空,她立刻又去進攻包子了。
看著婕雍吃得滿意十足的模樣,雋擎笑著邀功:「怎樣?有我在還是不錯的吧?」
「對哦,」婕雍倏地放下筷子,放過湯包,問自己也問他:「我怎麼沒問你為什麼回來,還坐在這跟你吃飯?」
「我看你把我的皮箱收回去,我才回來的。」雋擎說了實話。
婕雍睜眼圓圓一瞪,「你知道我把皮箱丟出去?!」
他眉眼笑著往上動了動,「我給了管理員伯伯一點小費,拜託他幫我顧皮箱,但是不要告訴別人。」
「好啊,原來你什麼都知道,還……」
婕雍氣呼呼地說到了一半,就卡住了,他促狹地接:
「還怎樣?」
「還任由那箱子在那餐風露宿,害我搬上又搬下的,跟個白癡一樣!」婕雍恨恨地。
雋擎呵呵大笑,一副終於整到她了的樣子。
其實婕雍第一天晚上扛箱子下來的時候,他就在對街,是看著她丟箱子的。想她竟然這麼無理取鬧,他當時也很氣,可糟糕的是那怒氣根本延續不下去,他很快就替她找了各種借口,然後原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