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車在離婕雍家兩條巷子外的馬路上放他們下來,他依然執著於送她回家的任務,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婕雍也懶得理他,逕自往前走,只不過在路經她常光顧的那家便當店……
她今天一下班就急著去找他,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她的肚子老早就在咕嚕咕嚕地提醒她了。
「你吃過飯沒有?」她邊走進便當店邊問。
「吃過了。」
「沒吃過就別小氣,」她停住腳步,回頭,「我剛才給你的紅包夠你請我客了。」
「紅包?」他詫問:「你剛才沒拿走?」
「沒啊,」婕雍立刻意識到一個不太美妙的狀況,「你也沒拿?」
他眼裡閃著笑意,直接說結果:「那就還放在桌上嘍?」
「等下你回去,紅包還會在嗎?」婕雍擔心地,「會不會兩個女人要不到債,拿走紅包也好?」
他倒不太在乎,「搞不好。」
「你回去要記得看哦,」婕雍顯然比他在意得多,「被拿走再跟我說。」
「唉,才區區五仟塊,」他又是滿臉感歎,「你就算給我五個紅包也沒什麼用,你要是有誠意,乾脆把你中獎的彩金給我還債應應急還差不多。」
婕雍買了便當,付了錢,邊走出便當店邊乾脆地回答他:「錢花掉了。」
他雙眼一瞠,「這麼快?」
「現在還沒花,不過明天就會用掉了。」
他臉往下一拉,很苦。
「不必因為怕要幫我還債,立刻把錢花光光吧?」
「拜託,誰在乎你啊!」婕雍回頭一啐,「我要買房子,說好明天去跟屋主簽約。」
「房子!」他驚嚇地加重了那個驚歎號,好像婕雍買了個又奢侈又不需要的東西。
「好啦,我家到了。」婕雍在一棟七樓公寓前煞住腳。「雖然我不需要你送,但還是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就是這裡?你要買的房子?」他抬頭看看這棟樓。
「嗯。」婕雍漫漫應了一聲。
「你一個人住?」他又問。
「唔。」婕雍凝凝眉,不知他問這麼多幹嘛。
他的答案來了。
「考不考慮收一個房客?」
她柳眉一豎!
「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在想,」他若有所思地道:「我住的那個地方所有債主都知道,我雖然沒打算躲他們,但每天門庭若市,實在是把我搞得快煩死了,所以如果我有另一個地方住……」
「別打我的主意,」婕雍迅速打斷他的美夢,「你不會回你家去找你媽?」
他嘴角往下一垮。
「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去賣麵線了?」
婕雍聰明得一點就透,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蚵仔麵線攤是你家開的啊?那給我你家住址的那位小姐,是你的親人?」
「沒錯,你說的應該是我妹。你看,我回去幫忙,也算是有收入,一切都很不錯,只不過我的債主實在是太多了,常常去店裡找我,」他擺擺手,一臉無奈。「我們家開店是要做生意,不是要幫我應付債主的。」
「你被家裡人抗議啦?」婕雍多少流露了點同情心。
「沒有,害你失望了。」他唇角又往上一彎,笑了。「我家人對我好得很,是我自己過意不去,所以不做了。」
「那你也可以去找別的工作啊。」婕雍不大以為然。
他聳聳肩,簡單回答:「時不我予吧。」
大概也是時運不濟。婕雍感歎:「你到底是倒楣,還是人笨?」
「大概都有吧。」他笑,那樣子,倒不像是多麼悲苦。「怎樣?收不收我這個房客?不過先講好,房租得算便宜一點。」
婕雍的習慣用語又出現了。「我又沒發神經,莫名其妙找個房客來,還得打折!?」
「我沒錢啊。」他很無辜。
「沒錢不會去賣器官?」婕雍狠心地:「腎很值錢的。」
他陰陰地看著她,「你等下走路要是一腳跌到水溝裡捧個大跟頭,我一點都不會意外。」
「多謝你的預言,」這樣就怕他了?怎麼可能!婕雍瀟灑一轉身,「我走啦,再見!」
婕雍都已經走了,他卻還站在原處,兩手插在長褲口袋裡,望著婕雍的方向,不知是在欣賞婕雍裊娜的背影,抑或只是尚未打算上哪去,他俊逸的臉龐上,有抹思索的神情。
「喂!」他突然喊她,「你叫什麼名字?」
「問人家名字之前自己得先報上名來,你媽沒教你?」婕雍反過頭來回了他一句。
他笑,彷彿知道婕雍會有這樣的回應。
「我叫左雋擎。」
「連名字也這麼拗口。」她嗤,腳步沒停。
「你呢?叫什麼?」他追問。
她耍賴,「你不需要知道,反正我以後不會再見到你。」
一溜煙地,她鑽進公寓的門廳,留下站在原處的雋擎,一臉錯愕,一臉訝然,卻掩不住眼眸中閃著的一抹笑意。
好個刁蠻、靈活、強勢卻又美麗動人的女人。他忘了告訴她,他最欣賞這樣的女人。
第三章
買屋子的事,婕雍隔天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跟屋主約好了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簽約,代書也會出現,所有事一起處理。因為婕雍是頭一回買屋,代書又是駱以徇介紹的,以徇遂答應婕雍他會一塊到。
不過,差不多在早上十一點,以徇的電話來了,婕雍拿起電話,才聽了第一句,臉色就變了。
以徇說的是:「雍雍,抱歉,我中午臨時有個客戶來訪,我必須陪他吃飯,你跟屋主簽約,我不能陪你了。」
婕雍沉默了多久,嘴就噘了多久,好半天她才開口說話,語氣自然是不悅的:「非得陪客戶吃飯,不能陪我吃飯?」
「對不起,」以徇當然知道婕雍在生氣,他也為難。「我知道你一定會不高興,但這是生意,我真的沒辦法。」
生意。好吧,男人理當以事業為重,更何況婕雍自己也是個極重視工作事業的人,她能明白這種突發狀況。
「好啦,算了,」婕雍決定放他一馬,但她當然有權賭氣,口氣因此不大好:「我自己去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