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怪裡怪氣地瞥我一眼,夾著煙的手掩住了臉,隨後趴在桌緣。我有不出他是哭還是笑,但從他劇烈聳動的肩頭,我知道他終於聽懂我的言下之意了。
待他復原,起身正色後,湛藍的眸子掃過我的全身,嘴叼著煙說:「自卑?相信我,霏比!我很難去瞭解這個字,再說……」他掃了一下餐廳,順身越過桌子,在我耳邊低喃:「一個男人不會單單因自卑就性無能的,你還嫩得很。」
他坐回原位,面無表情的繼續說:「我建議的關係對你百益而無一害。目前我無法控制自己,因為我還是很氣你三年前的所作所為,我不能忍受醜陋的東西。待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去找你,所以公爵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第五章
自我住進嘉伯在梅非區的雙層宅邸以來,已過了一個月。
我的新居不似一般莊園或潘華來得巨大森嚴,卻也不失為一個良好的居家埸所。
只有八間寬敞的寢室、大客廳、餐廳及後院的大片草坪。它被裝潢得美倫美奐、精緻又典雅,下從地板、牆壁,上至天花板的鋪陳有來,沒有一件擺設不是骨董,連最新的傢俱也有上百年的歷史,這令我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住進了博物館。
維持家事的是格蘭斯特家的三位忠實老僕:總管詹森先生、廚娘賈太太及司機丁勒。根據老總管斷簡殘編的解釋,我得以漸漸瞭解這個家族的演化。
「這幢宅邸在二次大戰前,往往在什交李時才會派上用場,但時代變了,為了顧及事業,少爺得各地奔走,所以我們才會搬來這裡。」詹森總是語帶感情的解釋。
我知道詹森總管已在這個家裡工作五十年了,他大概有六十來歲,儘管老公爵已去世了快兩載,但他們還是改不了口,直叫嘉伯「少爺」。
他們待我的樣子,就彷彿認識我好久了,當嘉伯介紹我時,皆必恭必敬的接受這個消息,並且一一的帶著我參觀房子,介紹歷史。
格蘭斯特家族是蘇格蘭高地上最古老的脈系之一,從十二世紀獅心理查崛起,而真正成為蓋爾人之崢嶸,卻是在十五世紀。那時部落與氏族之間的征戰屢見不鮮,兵戎相見的情況普遍存在這是當時生存的不二法門。
尤其是土地的分配與土壤肥瘠的懸殊,使較貪婪的領主老是侵略范家的領地;當然范家人也常常幹著不法的勾當,甚至為了生存而一度成為英格蘭王的附庸,所求無他,但為生存。
早期的頭銜只是領主與大公,一直到十八世紀中葉,因為袓先娶了英格蘭的一個公爵之女,才被冠上了公爵的頭銜。
這些歷史的點點滴滴都是詹森倒背如流的告訴我的。
每天早晨嘉伯會在八點半用餐,一直到晚上七點才會進門,他總是習慣性的要換上另一套衣服後,才在八點進入餐廳:這也是一天之中我們第二次碰面的機會。
長方型的餐桌兩頭相距八公尺長,偏偏正中又習慣性的放著一個大花瓶與重達十公斤的燭台,所以吃飯時聊不上幾句,除非他心血來潮想講話,否則我似乎是不存在的。
今日我吉星高照,因他聊天的興致來了。
「老詹森又給你上哪一階段的家族史啊?」
「提了你袓先如何得到公爵的頭銜。」
「哦!你說范道格啊!」他的口氣彷彿是這位作古者的舊識。「他是個十足的壞胚,貪婪的機會主義者。」
我訝異地問:「你很瞭解他?」
他放下了刀叉,示意詹森將花瓶及燭台拿開。障礙物被排除後,我才再見到他的藍眸。
「有文獻記載,他是個英俊過了頭的魔鬼和投機分子,在他看上英格蘭公爵之女前,早婜了一位蘇格蘭男爵之女為妾,從第一樁婚姻褢得到英蘇邊界富饒的領土做嫁妝。當他一發現自己跟別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子已成打成群,而結婚兩年的愛妻卻無法生育時,他就將她安置在莉樹莊的塔慕,再支身至倫敦獵艷,他很快地迷住了維蘇公爵的獨生女後,便逼自己的髮妻自殺,好迎娶新婦。由於維蘇公爵一脈單傳,繼承人便落在新娘子身上,從此我家就有了這個不名譽的頭銜。」
「那個被逼死的女人好可憐!」
「可憐?或許吧!但倒楣的是我們後代的子孫。」
「為什麼?」
「她死前下咒,要世世代代范家男人沒有好的婚姻。當然啦!這只是無稽之談的傳說罷了,迷信的玩意見。」
我看著嘉伯輕描淡寫帶過話題,心裹卻不斷發毛。我知道他袓母在生他父親時難產而亡,老公爵一直沒再娶;他母親和父親出遊歐洲,雙雙埋身瑞士山脈中;他的兩位雙胞胎姑婆一生末嫁,至今八十五高齡,已風燭殘年了。
他看著憂心忡忡的我,忍不住叨念著:「謠言止於智者!那是迷信,穿鑿附會的街談巷語。」
隨後他端起酒杯專注地有著金黃色的液體,慢條斯理地吩咐詹森把大花瓶及燭台放回原處,這表示話題已結束,一頓飯吃完後可各走各的路。
☆☆☆
我與他的房間中隔了一扇厚門,門是上了鎖的。不難猜出是他動的手腳,他大概是怕我半夜發狂,跑進他的「閨房」對他性騷擾似的。然而,當一個人的疑問沒有解答時,懷疑就會如心中惡鬼般糾纏著人。
所謂疑心生暗鬼,我也不例外。我開始懷疑嘉伯的一言一行,每每睡到半夜,我會睡眼怔忡的注意那房門,傾聽著隔壁的動靜。
早餐時,我出現在庭院的野餐桌邊,看見他交又著長腿讀著報紙,煙不離手。身前固定地擺著他的習慣早餐:一杯黑咖啡,幾片烤吐司,燕麥粥等。當然,外加飯後一根煙。
「早!真難得,要吃什麼?」他隨口閒著,依舊埋頭報紙堆中。
我聳肩道:「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