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琳,他說他會來找我算帳,但他沒來,我白等他一夜。」
關琳清了清喉嚨,眼珠子往上瞪著天花板。「我想他那麼做定是有原因,他並非真想拋棄你。」
「他與另一個女人的訂婚啟事呢?假得了嗎?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不願見我傷心,但是我還是熬過來了,不是嗎?」
「霏比,現在是二十世紀,訂婚當然假得了!事實完全與你所想的迥然不同,聽了可能還會嚇你一跳。他的用意是想逼你走,故意要你離開他,而你也真是傻得中了計。
「那天你們分手沒多久,他就馬上返回爺爺家,冷靜地詢問女性長輩有關社交澧儀的細節,並且到書店查閱相關的資料。他直覺地認為,就算他苦口婆心講上一天一夜可能都比不上幾本書來得有用,因為你總是較能接受書上的理論。等他買好書要去找你時,才發現已過午後四點了,他很擔心你又誤解他,所以不顧一切地開動那輛「捷高5c」跑車,時速超過一百三十公里。那天下午天色很差又下起大雨,當他發現前有逆向超車時,想要急閃,雖躲過了來車,卻逃不過撞山壁的命運。
「車頭撞到山壁不到三十秒,渦輪引擎就起火燃燒。幸運的是多位過往的車主停下車,拿出家用的滅火器才控制住火勢。目擊者說當他自己爬出車座時,有些衣服還在起火燃燒,他滾在地上將火苗撲滅時,意識還相當清醒,能告訴圍觀者幫他聯絡親人及高文。大家都慌了,直勸他坐下來休息,很多人給他水喝,甚至在他身上灑水,等待救援。
「被送抵醫院時,老公爵及高文都己等在急診室前了。當他瞥見他們時,執意要老公爵及高文也跟進急診室。嘉伯在等待醫生救援時,在心中下了最壞的打算,因為他的右側手臂和大腿已失去知覺,右頰也熾熱紅腫,擋風玻璃碎片簡直是直接插人他皮肉內,根本分不清是刺痛、還是灼痛。當醫生告訴他最壤的假設是半身不遂時,他很安靜地接受了假設,並就當是被判了死刑。
「絕望之下他倉猝地下了決定,請老公爵安排一樁假結婚,跟誰結他不在乎,只要能達到把你趕走的目的就好,並威脅高文要死守住秘密。因為他要你走出他可能終生半殘的生命。我看他是把你個性摸得一清二楚了!」
我久久不能出聲。這個事實殘酷得太不真實。
「你們沒有權利這麼做,他更沒有。我是最該知道真相的人,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他該死!一點選擇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關琳緊握住我的手。「他的動機絕對是善意的,他把你的利益放在他個人之上。他知道一旦給你機會選擇,你是死也不會走。他明知這傷要不了命,但半身不遂的可能性已深植他的心。
「一個植物人能給你多少幸褔呢?他不忍你為他受累。事實上,前三個月,他的診療情況連最具權威性的醫生都沒把握,因為他的情況時好時壞。醫生也覺得奇怪,因為再重的外傷也該有穩定的發作期,而嚴重脫水、高燒、傷口感染等外傷在第一個月就被控制住了,所以醫生就告訴高文他的看法,認為病人沒有生存意志,救他們想點辦法。那段時間,老公爵也派人打聽你的下落,誰知你早出國了。
「之後,三個月的連續急救及躺在加護病房裡,嘉伯總算撿回了一條命。上帝卻開了他一個大玩笑,當他要求護士拿鏡子給他照時,他嚇壞了,對鏡中的人大吼,從此他就變了。他開始咒罵上帝,與其讓他有著迥異的兩張臉,不如讓他活在地獄快活些。」
「兩張臉?什麼意思?」
「嘉伯的右頰因灼傷而毀容,但左臉卻完好如初,每當他看到自己的左臉,就會想到另一半毀壞的臉。這打擊對嘉伯這樣的天之驕子是比死還難接受。高文說過,嘉伯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無法忍受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不管是善意或是憐憫也好,他都無法承受。
「有一回高文就坐在病房內,因為房門是開的,他們親耳聽到兩個護士在談論嘉伯,其中之一的傻女孩,曾在他昏迷時幫他清洗過身體和傷口。」
關琳話到此,突然停了好幾秒才又開口:「她們在談論他,說他即使昏迷,那裡……嗯!還是很雄偉。如果不是他生病的話,即使他同時擁有惡魔與天使的臉孔,她也不會拒絕。」
我沉不住氣,劈頭就是一句罵:「她們到底還有沒有職業道德?」
關琳瞭解似的投給我一個有趣的眼神。「你連這個都要嫉妒!不過若換成是我的話,恐怕也不會便宜她們。事後高文跟他分析,事情沒那麼糟,至少他變成鬼樣,還是不會有女人嫌。但嘉伯不但不肯接受這種安慰,更老羞成怒的堅持要轉院,並只僱用男看護,拒絕任何「女性同胞」探病。只要是女人,一律謝絕參觀,以至於連我、他外婆、姑婆、表妹等皆不得其門而人。
「當高文老實告訴他,這麼做有點矯枉過正時,他反駁說他不在乎,只要是陰性雌體,連母狗他都不歡迎。在個性上,他已幡然改觀。出院後,他拒絕了皮膚移植手術,必須暫時靠一枝枴杖支撐才能行走自如,過著隱居的生活。
「高文每個月會去探望他幾回,看看他的情況。一年半前老公爵辭世時,嘉伯雖出席下葬典禮,卻只逗留短短二十分鐘,還不等牧師布道結束,人就走了。你瞧!他是出錢辦喪事的主人,卻躲得遠遠的,他根本不在乎社交禮節了。」
「唉!都是我惹出來的禍……」我不住地叨叨念著,心痛的說:「如果我沒有那麼任性的跑開,也不會引起這麼大的軒然巨波,還差點害死了他。」我安靜的坐著,發呆良久,不再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