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客氣!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他意有所指地說著,一手撐著腦袋,視線移不開羅敷霎轉酡紅的粉頰。
「李總,除了工作能力外,秘書的外形有沒有特別要求?潘經理是媽姐娘娘型的主管,只要符合順眼順耳、肯眼手快、辦事俐落的條件就好;林副總則是凱撒大帝型的,所用的秘書條件外形要姣好,辦事要有衝勁,肯吃苦耐勞。那你呢?」安先生難得有這麼輕鬆的用詞。
「我?我的要求不多,」他一臉神醉地看著羅敷的側面輪廓,忍不住的蹦出《碩人》這首詩:「只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就好了。」他一讀起這首詩就宛若見到羅敷似的,當真情人眼裡出西施了。
不過對羅敷及安先生來說,這種條件似乎太怪異了,於是兩人紛紛抬眼看了一下發呆的李富凱。
「李總,你確定這是你的機要秘書得具備的條件嗎?這──標準似乎不太容易衡量拿捏。」安先生打趣的問著,直盯著對座的人。
李富凱經安先生這麼一問,不得不移轉目光,自羅敷面露難色的臉挪至安先生狐疑的臉上,然後大夢初醒般地說:「失態!失態!我想著老婆就神遊去了。抱歉,安先生,你是問我秘書的外形是吧?反正五官端正,唯才是用,男女不拘。」
安先生也是這麼認為,心中大喘口氣。要不然,他初試時就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
這頓飯吃完後,李富凱沒有再耍出任何花招,直接讓羅敷跟著安先生逃離他。
羅敷一走,他的強顏歡笑也霎時凍結。他將頭埋進雙掌中,無力感充塞心中,時而苦,時而酸。他一點把握都沒有了!他不可能變回她心目中的李富凱,因為影像已經破了,破了的東西再怎麼補,都補不回原來的樣子。
看來,也只有放手一搏,將它完全打碎,才有可能換一個全新的李富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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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敷回辦公室後,氣得擠出一滴淚。他這些天來,就是一直用這種貓捉老鼠的方法來騷擾她,把她逼到牆角走投無路後,頻頻撲爪逗弄她,等到厭煩後才又放掉她。
目前整棟大樓的人對他的崇拜已近乎盲目到愚忠的地步,很難想像他曾被人批評得一文不值過。而他又相當懂得利用,並捉住這種乾坤逆轉的時機,來給予她一些變相的精神虐待。當他施展起「特異功能」時,一定專挑人多的時候,會對她又摸又摟,讚譽有加,說什麼要收她做乾妹妹之類的癲話。
對於回鵲園團聚一事,他也從不求她,好像回不回去都無所謂似的。畢竟那是他的家,羅敷希望他會主動提出這項要求,這樣她才能藉題發揮搬回娘家住,進而遞出辭呈,然後可以甩開他的糾纏。
最近羅敷常常有想要離婚的念頭,對於這個全新的李富凱,她是愛懼交織。但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愛上兩個根本截然不同的人,她若勉強自己、說服自己去接納他的話,對她而言是一種背叛,不僅是自我背叛,也同時背叛了她當初嫁的人──那個老實、時而戲謔、時而幽默、時而來歷的李富凱。
往事歷歷在目,每當追憶起他們的邂逅、公車上的對話、他好心規勸的語調時,她就覺得格外痛苦。如果她不是這麼執著的人該多好;如果她能放開心去接受他該多好。如果離了婚後,真能改善這種情況,她會去做的。
今日正逢尾牙,羅敷左思右想後,堅信還是假托生病為由不參加聚會,比較妥當。
她跟安先生解釋原因後,得到允諾的答案時,高興得不得了,就像對統一發票中了頭獎一樣。結果李富凱一通電話下來找安先生談正事,忽地就問起了她,好像料到她會要這一招似的。
於是,安先生就據實以告。
不到五秒,他便親身下樓,拎著她往外走,說要帶她去看醫生,嚇得羅敷腿軟,當下直說已經好一點了。照李富凱詭計多端、不按理出牌的行逕方式推理,他會帶她上醫院掛門診才有鬼。想到此,羅敷才馬上勉為其難地首肯出席,不過只願意搭安先生及安太太的車子去。
當他們抵達聚會現場後,羅敷即使沒病也被嚇出病來了,因為李富凱已守在廳門過要護駕她進去。根據以往的常理而言(現在是沒常理了),像她這種職務的小秘書是一律坐到僻角的,這回李富凱非要她這個半路認來幹不幹、濕不濕的「妹妹」坐在他旁邊。
大夥吃味地稱讚她幸運,能獨攬總經理的青睞。有些人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塊厚黑布,竟看不出他們的總經理一臉「色」令智昏、扮豬吃老虎的豬哥嘴臉;眼睛較尖的同事已經開始揣測,為何總經理會對她特別關照;好心一點的同事會幫她說些好話、找些理由,像是總經理和羅小姐的先生是同鄉之類的藉口;過分一點的人則暗地喚她是總經理的小老婆,而她在瑞士的丈夫從此就能平步青雲。
這個創傷令置身於進退維谷處境的羅敷更加排斥他了。
李介磊聰明地故意坐到別桌去,就看她這麼的被人「屠害」。滿桌佳餚是唯一可令她開心的事,等到上菜過半要敬酒時,她又開心不起來了,因為貓捉老鼠的好戲至此才算正式登場。他竟挑白蘭地來敬酒!白蘭地!
於是羅敷便開始在心中想著如何婉拒沾酒的藉口。
很多人刻意找她喝酒,但都被李富凱擋了下來,當對桌的林剛及他的女朋友三番兩次趨前要敬她酒時,她不得不懷疑是李富凱刻意安排的插曲,因為心林剛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是不大會注意到一個小秘書的。李富凱明知她碰不得白蘭地,竟偏挑這種酒來喝,分明是黃鼠狼向雞拜年的成分居多,還假惺惺地幫她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