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依見他如此漠然,想哭泣卻是無淚。
「閻,你說過你喜歡我的髮絲和我圓亮的眼!你也說過我是你的乖巧寶貝。我努力的想要快快長大,我看了許多許多書本,我讓自己隨時保持著甜甜美美的可人模樣……」這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讓他對她的喜歡多一點點……
「那麼你絕了這妄想吧!」
「不……」
「我的愛只有一份,而這分愛已經是淨茉的了!即使是我自己也無能為力收回。」
「不要不要!「 她跪爬過去,淒厲求著,「娘死的時候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呀!」
「那是父女之情,也是我的責任。」
「可是你不是我的親爹爹!為什麼你不用一個男人對待一個女人的心思來愛寵我呢?」
她艱辛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出屋子,她回頭,見湯羿閻依然是溫柔的呵疼他一直懷抱著的淨茉,這一刻,她多想就此死去。
屋內,一直噤聲未語的淨茉其實十分不安,雖然依依的悲哀並不是她所傷害,但是她心疼她呀;同是癡情人,癡情心。
感覺到她的戰慄和侷促倉皇,湯羿閻輕輕揉撫她的髮絲和面容,「我也有錯,我將寶艾和寶美的辭世遺憾轉化成對依依加倍的疼寵,我當她是個小女孩,忽略了她的早熟和不正常的仰賴寄情會鑄成大錯,亦未糾正她的錯愛。」
「我怕她不能承擔這最初的心傷情痛,如果她自暴自棄怎麼是好?或者一時想不開呢?閻,讓我去追她,以免造成永遠的憾悔。」
「你不怨、不惱她的設局陷害,和曾經對你的百般羞辱嗎?」
懷中螓首搖了搖,「那是前塵舊事了,何況她只是個小姑娘,其實她不壞,真的!她只是想要與你廝守,因為我的介入,甚至是她所認為的搶奪,所以她才不能容我。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們都是凡俗肉胎,愛恨善惡有時候也是情非得已,不由自主。依依她對待其他人,包括如兒她們不也和善嗎?」
「所以你心疼依依?也諒解寬恕了她?」
「恨她並不能為我自己帶來快樂。何況,她的眼光和我一樣好,選擇了你這出眾卓爾的男子傾心愛戀。」
「你的眼光……」好驕傲的語調,「精準無比。」
淨茉在他懷中磨蹭,偷偷忍笑著。傻呵,他以為是她千挑萬選了他?錯!她完全毫無自制能力的戀上他,從無所謂的精挑細選。
也許是款衣時的一見鍾情,也許是他給她帶來一線曙光,救了被杖責的她,也或許是他溫柔的眼神、溫柔的以少爺之尊為她拭藥。
甚或是什麼都不,她就是愛了他,就是注定對他情有獨鍾。他是她的牢——
承載她的喜怒哀樂的牢!這牢,她願意被囚禁萬萬年。
涼風送爽,淺淺依偎著的兩人緩緩舒眠了。湯羿閻的夢中有著她的眼淚和她的深情一世,她的夢呢?
一隻長著大翅的白鳥載著他和她飛上青天,飛呀、飛呀,飛向他們的盟情約定。
白依依一個人站在長街上,荒涼的氣息使她以為霜雪襲身,然這天候已是漸漸暖和了。
四周人聲喧囂嘈雜,她卻像是迷了路途的小雁子,不知何去何從。
一聲阿彌陀佛令她恍惚,過了半晌,她瞪大眼睛,掠訝不已。
「東方俠!你還真當了和尚!」她以為他是一時悔痛交加所以剔發人寺。
她想,他應該會還俗的才對。
戴著斗笠的東方俠一身僧服和草僧侶鞋。他手圈佛珠,如佛安然。
「白姑娘,別來無恙。」他並未以施主稱呼她,事實上他尚未燃點戒疤,只是將髮絲剔去罷了。
他只是個修行的使者,「是否脫離紅塵並不要緊。人心清安方為真正的出世。
眄著他的神情,白依依突地放聲大笑,笑聲卻是令人寒顫不已。
周圍的販子和行走的人們紛紛走避,她的笑聲比聲嘶力竭的哭吼更是恐怖。
「姑娘仍是參悟不透?」平靜的口吻和平靜的而色,以及平靜的心。
她死瞪著他,彷彿他是吃人的魔, 「你好!你厲害!迫害淨茉以死明志的罪魁禍首分明是你,你這假仁假義的傢伙卻擺出虔誠的懺悔模樣,怎麼,以為這般如此就能洗掉你曾經的惡念和惡行?你懺情個鬼啊,淨茉是死是活又怎樣?她的心永遠也不是你摘得了的!」
「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貧僧想奉送於你的省思警語。」
「胡說!羿閻只是一時迷情,他以為他愛上的是淨茉!其實他愛在心底的是我呀!他自己弄混了,總有一日他會明瞭的。」然後他會抱著她哭訴他的愛……
她相信著,並且信仰著!
東方俠暗念一句佛謁,心存慈悲的歎息。
「迷障。」他明白再多道理也勸不醒她,只有時間的洪流能夠改變一切。
白依依嗤之以鼻,「甭以為自己真是行道隱士!我告訴你,淨茉沒有成為河神的女兒。倒是成了高貴的雲王妃。她還活著,怎地,你的凡心蠢動了不!」
「我知道。」他為淨茉姑娘的境遇笑了一笑,心頭未起絲毫波瀾。
「你知道?」拔尖了聲,她難以置信他的安然依舊,「你不再愛她了?這樣淺薄的感情,吱!原來你也是普普眾生之中的一個傭人。」
他雙手合十,低垂眉睫,「五倫之愛求得都是成全和奉獻。過往的強求和算計並不是真愛,那是滿足己欲的自私自利。」
「哼哼,東方俠你還真的脫胎換骨呀!剔掉頭髮的這一年裡你當真成了出世高僧?」臭和尚!他哪懂得她這切切的銘心刻愛。
佛祖慈悲,「東方俠已死。」而他,釋德僧。
覷著他判若兩人的神情,白依依冷吭著氣不理睬。他走了,走向人群中,走出她的視線。
他的背脊那樣挺直,她忽然妒忌起他來了,他同她一樣是只孤雁呀,可他似乎已掙脫束縛,而她的心卻被牽制,扭曲不堪的擰痛著!究竟,她該如何安排、如何處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