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棋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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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鐵不成鋼唄!」江大咧一咧大嘴,「三公子的棋術愈來愈高明,可阿棋十年來也只知圍棋有多少於,棋盤有多少格。三公子面上無光嘛!」

  「唉,其實阿棋很不錯了,會女紅、會煮飯、會書寫、會算賬……一個女孩兒家,夠好了。」

  「可三公子不這麼認為呀!」江大站起身來,「阿棋是進府給三公子做棋童的,就算棋藝再不濟,也該學會一些皮毛,可——唉,算了,這事反正也就這麼糊塗下去了。娘,我去給三公子送封信,尉遲府的胡管家早上來過了。」耳尖地聽另一側書房沒再傳出暴吼聲,他抓緊時機辦公事去。

  三公子雖是尉遲府的三公子,但四年前尉遲老爺及夫人不幸染病仙逝後,尉遲家三個兒子便立刻分了家,大公子、二公子以成家為由佔據了尉遲主府,欺小弟年幼,只將這京郊的一處小小別院分給了尉遲聞儒。而尉遲家還算豐厚的產業大都由老大老二接掌,只有小小的四五間書坊落到了老三手中。

  生活幾乎全溺在圍棋世界的尉遲儒聞並不認為兩個兄長以大欺小,什麼也沒說地從偌大的尉遲主府搬了出來,只挑了江氏母子兩個老僕跟過來。

  由此,一主三僕安閒地生活在這京郊一隅,雖沒大富大貴,但有那五間書坊的支撐,日子過得倒也寬裕。

  「三公子,主府送了信來。」敲一敲書房的門,江大推門而人,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家主子氣哼哼地坐在椅上,而可憐的阿棋乖乖站在他身前捧書低讀。

  他視若無睹地繞過門邊的小丫頭,恭身將薄薄的一封家信遞給公子。

  「江叔,你去歇著吧!」抽出信紙飛快地瀏覽一遭,尉遲聞儒有些落寞。

  「三公子,信上說什麼?」江大甚是關切。

  「再過幾日便是我父母的忌日,大哥要我別忘了回府上香。」每年也只有此時,兄長們才會憶起還有一個親弟,也只有這時,他才會回府一趟。

  「哦,三公子別太傷心,我先下去了。」江大躬一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一時,安靜的書房只餘一坐一站的兩人。

  「又快睡著了?偷什麼懶,快給我繼續背這小冊子!」沒好氣地睨那個趁機偷懶的小女子一眼,尉遲聞儒又快被氣得冒煙。

  「尉遲——」阿棋皺一皺圓臉,想裝一裝可憐,「我念了半天了,腦子早亂了,讓我歇一下啦!

  「沒讀完它十遍以前,休想喘一口氣!」他才沒什麼仁慈之心用在她身上。

  「求求你啦,三公子,我口都快乾裂了。」

  「少裝可憐!」他才不上當。

  「只休息一刻鐘也不成?」她鍥而不捨。

  「不——成。」他瞥也不瞥她一眼。

  「尉遲!」她惱叫。

  「幹嗎?」他閒閒地翻動書冊。

  「我又沒惹你,你幹嗎老同我過不去?」一定是因為看她不順眼。

  「我哪裡同你過不去?」他閒閒一哼。

  「我就是一個白癡!我就是學不會如何下棋!你想尋一個精通棋藝的棋童,儘管再去尋好了!何必非要拿我這個白癡來充棋童?」她也是有火氣的!

  「我喜歡,不成嗎?」每次她想逃過背誦棋術,總會自貶外加激他一番,早已不再新鮮了。

  「可我不喜歡!」小小的身子挺得直直的。

  「不喜歡又怎樣?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他輕輕彈一彈指,毫不在意她的火氣。

  「是!您是主子!我是誰呀?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頭,小命全憑主子說了算!奴婢算什麼東西!」她真有些惱了。

  「知道還吠什麼?讀你的書去!」他繼續翻他的書,頭也不抬。十年了吧?跟這小棋童處了十年,她的心思、她的奸滑、她的伶牙俐齒、她的性情、她的喜好,他早已知了個九成九。

  「三公子——」

  「少煩我。」看吧,硬的不行,又來軟的了。

  「三公子——」

  「閉上你的嘴。」就知她不是真惱。

  可當真沒了她的噪音,他倒抬起了頭。不看便罷,一看,細長的風眼一下子瞠成了豹眼。

  「阿棋,你幹什麼?!」一下子又從座位上跳站起來,飛快地衝過去,「你皮癢是不是?」大手猛地搶過自己親手書寫的《圍棋十八陣》,險些被她氣死!

  她她她……她膽敢撕毀他嘔心瀝血寫成的大作!

  「我說過了,我不想再讀下去了!」阿棋有些挑釁地揚起圓臉。

  「不想讀就不讀好了,你幹嗎要撕書?!」一顆心險些被氣炸。

  「我不撕書你肯讓我停止受折磨呀?」就說最後一招最有用的。

  「你這個小奸女!」尉遲聞儒恨恨地咬牙,卻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心知阿棋只想氣他而已,並不會真的要撕書。但,自己偏上了當,真是心有不甘。

  「謝三公子誇獎。」她見好就收,立刻笑瞇瞇地躬身敬禮。

  「誇獎?」他歹毒地猙獰一笑,「好吧,既然你奸計得逞,又騙了我一回——我送你一份獎品!」

  「只要讓我好好睡一覺就成啦!」自從被塞了那討厭的圍棋小冊子,她便一直處於受折磨狀態,席不安枕,無法合眼休息一刻——被他煩的啦!

  「這麼簡單?」他慢慢地在她身前站定,低頭睨著僅到他胸前的一尾睡蟲,細長的鳳眼中瑩光流轉,看不出一絲心緒。

  「很好啦!」她惟一的愛好便是睡啦!

  「不想要點別的?」垂落身側的雙掌忍不住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有些發癢。

  「不用不用,我很知足的!」圓圓的臉開滿了笑花,襯得原本平凡的容顏剎時亮了起來。

  「我卻怕太委屈了你。」虛活了十九年啊,竟又粗心地被小他兩歲的小女子騙了!

  「怎麼會呢?」不由咽一嚥口水,頭皮微微麻了起來。呃,尉遲今日有點不一樣。

  「不會嗎?咦,阿棋,你抖什麼?」細長的鳳眼漫不經心地眨了眨。

  「沒、沒抖呀!」

  「哦,那是我眼花了。」尉遲聞儒不在意地聳聳肩,俊朗的面龐上也堆滿了笑意,「阿棋,你陪在我身邊也有十年了吧?」由一個什麼也不懂得小乞兒慢慢長成了伶牙俐齒的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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