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在這裡過夜的次數多了,他開始會將衣物留在她的衣櫥;她開始會準備他愛吃的食物:皮夾上被她嬉鬧著貼上月餘前遭她暗算,強拉去拍下的大頭貼;日常生活中,成雙成對的用品,昭示著除去肉體之外,純然的心靈親密。
他們之間,不再是純粹的情慾糾纏,她會在大清早以電話喚他起床,不厭其煩地準備一打鬧鐘讓他砸,為生活瑣事叮嚀,囉嗦得像個老太婆。他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下意識的來找她,就算什麼都不說,她也懂得;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相陪。
直到那一天,她在他肩上,哭得傷心欲絕,然後在他的情慾撫慰下落幕。
他明白她是多麼死心眼的女人,一旦愛上,可以如此癡絕;就連分了,也還能堅持為對方哭盡該給的淚。
他還知道,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不拘泥於世俗規範,從她敢與他發生一夜情就知道了。她清楚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不被迂腐的舊式觀念所局限。
他更知道,她是個聰慧的女人,看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思細膩如發,該溫柔時,絕對玲瓏冰心解人意。
她有點小固執,一旦她決定的事,旁人很難動搖;但卻不會盲目堅持,她懂得什麼時候該放棄。
她很獨立自主,在職場上,魄力不輸男人,所以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甚至篤定地相信,再給她幾年,沒有男人會配得上她。
女強人比比皆是,並不稀奇,重要的是,回到家,穿上圍裙,她的廚藝可以讓五星級的大師集體切腹自殺。不論何時來,她都能將家中打理得溫馨整潔等候他,賢慧得要命。
「立冬,你衣服又忘記帶進去了。」浴室門被輕敲了兩下,摺疊得整整齊齊的乾淨衣物由門縫遞了進來。
看,多麼的溫良賢淑,這才叫真正的女人嘛!葉初晴、方歆和蘇妍舞真該羞愧得自行了斷!
洗完澡走出浴室,見她坐在床沿,衣服摺到一半,逕自神遊太虛。
「發什麼呆?」隨意瞥她一眼,轉身到廚房倒了杯水。
再回來時,沒意外的見她拎著毛巾等待,並且第五十三次重申:「你再說不聽,下次我直接把你的頭砍下來,讓你連洗頭都省了!」
他第五十三次和她賭,如果下次她會不理他的話,不用她動手,他自己砍。
啜了口溫水,眼角掃到床上的喜帖,她剛剛就是在為這個發呆嗎?
他順手撈起,隨便瞄了兩眼,不感興趣的丟開。
雪融熟稔地替他擦拭濕發,邊說:「陪我去,好不好?」
「你真想去參加那對狗男女的婚禮?」不會吧?她有這麼閒?
「什麼狗男女,你留點口德。」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是我同事啦,想到哪裡去了!」
「有交情?」
「還不錯,聊得上幾句。我知道她和男朋友愛情長跑滿多年了,再加上她年紀也不小了,家裡在催,索性就結了。」
「何必多此一舉?結了還不是要離,乾脆——」
「言立冬,你夠了哦。」他就沒一句好話可以說嗎?「你到底要不要去?」
「也好,去祝賀人間平添怨偶一對。」
她歎了口氣。就算是再有耐性的人,糾正了N次後也是會累的。
她總算認清,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欠揍,她決定不再逆天而行。
「你之前工作不是做得好好的嗎?幹麼又辭了?」早早轉移話題,以免氣死驗無傷。
「主管沒看見我的能力,只看見我的外表。」
不會吧?男人也有被當花瓶的命運?
她瞭然地接口:「女主管?」
他歎氣,點頭。
「瞭解。」這點可以接受。「那之前那個五小時二十八分的呢?該不會也是女主管吧?」這紀錄太離譜了!
「答對了,送你香吻一個——」正欲湊上嘴,被她擋掉。
「所以你就走人?」
「當她擺明了上床意圖,你會怎麼做?」他反問。
「你是那種有花不採的人?別逗了!」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是啊,所以我做完才走。」他隨口應了句。
她動作頓住,沒搭腔,默然轉身。
「喂,你去哪裡?頭髮還沒干——」吹風機迎面丟來。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吃錯藥啦?
一整晚,她異常沈默,連他刻意纏鬧,她都提不起勁;習慣在他懷中安睡的她,頭一回,在他留宿時,沒有主動向他尋求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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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參加完她同事的婚禮;而她當場接到花球之後,情況更加明顯。
她常會一個人靜默的發著呆,問她在想什麼,她會笑笑地告訴他:「想晚上要煮什麼菜。」
再不然就是說:「工作上的事不太順利。」
但他知道不是。
有好幾次,夜裡醒來,發現她沒睡,靜默地凝視著枕邊的他,問她是不是睡不著,她也回他:「沒。剛醒來,你睡你的。」
那一天,整理屋子,清出好多用不著的東西,其中還包括一把吉他。
她告訴他,魏家瀚曾用這把吉他彈過情歌給她聽,讓她領略愛情的滋味。
他知道她是在猶豫這把吉他是否要丟棄。
掙扎了好久,問他:「你會彈嗎?」
「學過。」他答得模稜兩可。
「那,可以彈彈看嗎?」她用好亮、好認真的眼神凝望他,那一刻,他竟驚悸得無法迎視。
「都那麼久,早忘了。」開玩笑,要他做那麼噁心的事,先殺了他再說。
那種年少輕狂的日子,早就離他好遙遠了。
她垂下頭,不再說話。
他看下見她的表情,沉默了好久、好久的她,輕輕吐出一句:「難道……真要從此丟棄愛情?」
「這麼捨不得,那就留下算了。」他代她做下決定,將吉他放回原處。
既然這把吉他代表她和魏家瀚的愛情,捨不下是人之常情,實在看不過去她掙扎著強迫自己割捨。
「立冬,對你而言,我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