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不禁皺眉。拿主意?拿什麼主意?不會是什麼害人的陷阱吧?跟了老闆這麼久,通常是老闆說了就算,他和刑嚴聽命辦事。今日卻一反常態。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戰戰兢兢地問道:「小的愚昧,不懂老闆的意思。」
柳青娘可沒給他推辭的機會。「你別和我裝傻了,平時你奇奇怪怪的鬼點子最多,今日我遇上件難事,要你一個主意。」
阿朗更是惶恐。「敢問老闆是何事?」
「你對於男女之事知道多少?」柳青娘的聲音輕描淡寫,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不由得一楞。「咦?」
「我要知道男女之事,可又不知從哪兒去找,所以,這就要靠你了。」她格格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邪惡。
阿朗瞬間變為學舌的鸚鵡,聲音更是發起抖來。「男女之事!」
「對,就是男女之事。」
「要小的去找?」不止背上的衣衫全濕了,阿朗的面上也冒出了冷汗。這該怎麼找啊?這該找人還是找書?又該上哪兒去找?
天啊!他就知道其中必定有詭!
柳青娘笑得更開心。「對,記住,這兩件事可得你一個人去做,絕對不可以驚動其他人,至於進行的手段,隨你高興去做,不過,客棧內的事,你也別放著不管。」
阿朗的嘴角抽動,卻又不敢說些什麼,只得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白天工作不能放下,那就是說他只能在晚上行動,這樣一來,他的睡覺時間也沒了。
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阿朗忍不住長歎一聲。嗚!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再見到他那香香的床啊!
竹屋中,合起的門窗阻擋了明亮月光,沒有燈火的屋內一片幽暗,柳青娘一雙嬌媚的杏眸熠熠生輝,唇畔揚著詭譎、令人望之生寒的邪笑。
現在的她,心情好的不得了。只要想到此事成後,那些老東西的臉色想必好看的緊,她就忍不住想大笑。
呵呵!真是令人期待。
不過,現在她心中最掛念的,卻已不是那些老東西,而是那個仇比海深心比天高的邵剛。
明明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卻背負著上百條冤魂,其中的痛苦,一般人怎會瞭解。
可憐啊!不過,又怎比得上她呢?她身上背負的,又何只成千上萬,邵剛背負這些不過十年,她卻是從一生下來就逃不開了。
她所背負的一切,就在她身上做個了結吧!
第四章
邵剛躺在床上,阿朗的床,的確是很香、很乾淨的床,但他卻睡不著,他的腦海中,全晃著一雙幽渺的杏眸、一抹詭譎的邪笑。
他想著柳青娘。
他無法克制自己不想她,愈是不該想,卻愈不能不想,明明以往充斥在他心中的只有仇恨,現在卻硬生生地擠進了她。
不!他不能再想她!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假如他的心中全是她,那他的滿腹仇恨該到哪裡去?他那無辜慘死的親人在黃泉下豈會瞑目!
邵剛突地起身,他想到客棧外走走,寂靜的夜一向最能撫平他騷動的心和沸騰的血。
在無數個仇恨幾乎逼瘋他的夜晚,在他對著空中幻想的未知仇人狂亂揮劍後,他只能任無邊黑暗籠罩著自己,在清涼的風中平息激動不已的心。
幾乎在他起身的同時,一旁傳來男子低沉渾厚的嗓音。「你的心很亂。」
邵剛沒有說話,他一向不多話。
刑嚴淡淡一笑,一向冷肅的嘴角添了幾許柔和之意。「我是邢嚴。」真像以前的自己啊!同樣的冷酷、同樣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眼中心裡只有仇恨,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邵剛仍是不語,慢慢走至窗旁,一雙眼卻望向仍躺在床上的刑嚴。這男人並不簡單,能在柳青娘那女人手下做事,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刑嚴直起身來,自顧自地道:「我知道你必定已和老闆做下買賣,不管買賣內容為何,我希望你已想清楚。」
邵剛敏銳地感受到他話中的善意,終於開口回應道:「我想的一直只有一件事,只要那件事能達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這男人給他的感覺好像師父,當年師父臨終前,就是用這種語重心長的口吻,諄諄叮嚀著他關於報仇的事必須想清楚。
師父是爹的知己好友,當年血案發生,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時,是師父在火舌吞沒他之前及時趕到救下他。之後師父毫不藏私地把一身絕學盡數授予他,甚至將爹生前寄放在師父那裡的劍譜交給他,讓他修練。
他怎能忘記!那鮮明痛苦的記憶,像是盤在他身體內的毒蛇,不時地咬噬著他的心靈,而仇恨就像是毒液,流遍了他的全身,在他的血管內沸騰。
就算是十年後的今日,他依然無法忘記那一晚,那充滿鮮血、哀鳴、火焰的一夜。
那是邵剛七歲的時候,他記得那天正是他的七歲生日,爹送了一把特地為他量身打造的劍,說是要正式教他邵家獨傳的御天劍法。娘則是親手替他縫製了一襲白色的衣衫,他高興的當場穿上。
邵家是江南武林世家,雖然聲名大不如前,但前來祝賀的賓客朋友也不少,那一晚好熱鬧。爹笑得很開心,娘也在笑,兩人都說那件新衣衫穿在他身上十分好看,一切都是那麼的幸福。
夜半時分,邵剛躺在自己的房間內,身上仍捨不得換下娘替他縫製的白衫,那把劍就放在他的身旁。
那是個寧靜的夏夜,就在邵剛迷迷糊糊即將人睡時,房外突然有了動靜,明亮的火光照人他的房間,他立時睜大了眼,抓著劍翻身下床。
當邵剛衝出房門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邵剛見到了地獄,血腥、殘酷的地獄。
數十個覆面的黑衣人和邵家的護院武師纏鬥成一團。人的慘叫聲混著金屬砍擊人骨肉的聲音,令人心寒,讓他立時愣住了。
當那群人發現他,預備朝他撲來時,幾個武師立刻搶上前來護住他,將他帶往內院最裡頭的房間,也就是爹娘的房間。剛靠近,他瞧見了爹正和另外幾個武師浴血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