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娘杏眸圓睜,紅唇勾起一抹了然笑意。是她!
「可是……」
女子更加不悅,怒斥道:「可是什麼!本郡主說沒有就沒有,難不成你們連本郡主說的話都不信!」
沉穩的男聲也加入對話。「還不快走,若是惹惱了郡主,小心你們的命!」
「是!我們到別處搜去!」吵雜的人聲逐漸遠去,柳青娘拉著邵剛緩步走出巷弄。
「太好了,終於找著你們了。」絕艷的紅衫女子快步走向一人,鳳眸嫵媚精明,笑容爽朗。
「是你。」邵剛認得她。她是青娘的好友,赤霞郡主左紅英。
「紅妹子,真是謝謝你的幫忙。」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瞟了一旁面色陰沉的俊偉男子一眼,目光詭邪。「風爺,也真是難為你了,竟然勞你大駕來救小女子,小女子真是不勝惶恐。」
風冥面色一沉,冷聲道:「是紅兒要我來的,我是不得已而為!」他才不想來!三更半夜的,正想和紅兒溫存溫存,卻沒想到突然被人出聲打擾,緊接著又得匆匆趕出門來。
一想到是為了這害他不淺和他諸多結怨的妖女,他就一肚子不甘願。
「別吵了。」左紅英噗嗤一笑,略為不滿地向她抱怨。「青姐,你真是太見外了,怎麼有事也不來找我幫忙?幸好姑姑先通知了我,我才帶著風冥趕了過來,要不然你們可真難以脫身。」這二人一見面總是嘲諷來戲謔去的,老是吵得沒完沒了。
柳青娘愕然道:「修羅也在左家?」
左紅英搖搖頭,面色黯然。「不,姑姑只是回來見我爹一面,之後便又不顧我們挽留而離開。」
風冥打量著低頭不語、神情沉鬱的邵剛,眼底帶著一抹深思。「紅兒,這裡不宜談話,先回府中再說吧!」
「就這麼辦。」左紅英贊同地點點頭。「你們先隨我到左府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到那兒再說。」
柳青姐輕笑道:「也好,又得麻煩你了。」
左紅英爽快道:「一點都不麻煩,霽兒一直想見見你這乾娘,而且當年要不是你幫了我和風冥的忙,我們今日也不會在這裡,走吧。」
「好。」柳青娘感激一笑,四人同往左府行去。
※ ※ ※
四人進了左府後,左紅英立時吩咐下人將待客用的靜心居準備好,好讓柳青娘和邵剛獨處談心。
對於左紅英的這番心意,柳青娘自是十分感激,只是她擔心於邵剛那異樣的沉默,也顧不得和左紅英多談什麼,只能低聲道謝後便拉著邵剛進房。
邵剛進了房中,便頹然坐倒在太師椅上,神情陰鬱沉重。
柳青娘在他身旁坐下,靠著他柔聲道:「你……全知道了?」瞧他臉色這般難看,想必是從歐陽青雲口中聽到了事實。
邵剛仍不言不語,只是緩緩點頭算是回答了她。
她眉目低柔,儘是濃濃關心,輕問道:「那你……殺了歐陽青雲嗎?」之前對他拋下她孤身獨行的不滿早已消褪,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憐惜。
她蓄意拖延不讓他報仇,為的就是想稍減他心中的仇恨,讓他在知道真相時不會因打擊過大而承受不了。
「……沒有,在知道真相後,我下不了手……」他終於開口,神色複雜,嗓音沙啞。「你……早知道真相對嗎?」
柳青娘沉默了片刻。「對不起,可是在未得到確切證據前,我也不知該如何告訴你。」她的確知情,但是在尚未得到決定性的證據前,她真的無法開口告訴他,他最敬愛的爹是賣國的無恥之徒,而他今日的痛苦正是他爹一手造成。
「證據?」邵剛一怔。
她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書信。「這是我前些日子派人從相國府中找出來的信,公公大概早已想到會被滅口,所以才會留下這封信,可他卻沒有料到歐陽青雲竟會心狠手辣到將邵家滅門。」
「當年黑衣人圍攻邵家,無意間找著了這封信,把它送到了歐陽青雲手中,他將它視為保命符般留了下來,為的就是怕你這遺孤來向他尋仇。」柳青娘將信遞給他。
邵剛接過遺書,認出上頭的字跡的確是爹所書寫,他細讀著信上所提之事,神色陰暗不定,目光閃爍。果然,爹當年的確鑄下大錯,信上寫明了一切經過。
「我想。」柳青娘軟言安慰他。「公公寫這封遺書給你,就是想讓你瞭解事情的真相,不要陷於無謂的仇恨之中。」
邵剛怔望著手中的書信,目光閃動多變,靜默不語。這封信的筆跡潦草,可想見爹書寫時的心情激動,爹……應當也很悔恨吧!可是,大錯已經鑄成,爹害的不只是自己,還有百來條無辜的生命!
她擔心地輕喚他。「剛……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很傻是嗎?」他苦澀一笑,自嘲、沉痛。「老是惦記著報仇……原來,害死邵家百餘口的真正禍首是我爹,我卻渾然不知地始終認為邵家是受害者,不停地囑咐善自己要找出仇人,卻怎麼也想不到……我最敬重的爹,竟是我一心一意想要殺的仇人!」
邵剛抱著頭嘶聲狂吼道:「我……我這十多年來,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報仇,現在才知道原來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可笑的錯誤!我這十多年來的堅持,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柳青娘緊緊抱著他,連聲安慰道:「不!不是錯誤,這一切全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不知道事實罷了!你喪失親人的悲痛並不是虛假,而是真實存在的,而你為了報仇所做的努力也不是全然無用,因為,那代表了你對親人的愛!」
邵剛怔然道:「我的人生不是全無意義的嗎?」
她柔聲道:「當然不是,你還有我和孩子啊!你忘了嗎?你自己說過的,你會回到我和孩子身邊。」
他慢慢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想起了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對,他是說過他要回到她和孩子身邊,可是他……他身為叛國通敵者之子,早已蒙上了不忠的罪名。報不了父仇,就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