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開被子,抬高手拭了拭額上冒出的小汗珠「奇怪,今兒個夜裡怎麼這麼熱鬧?」
不過,不知怎地,她竟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
石沁兒靜靜地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不見小滿出她忍不住的跳下床,赤著腳往房門走去。
「臭小滿!半夜不睡覺,不曉得溜到哪兒去,放我一個人在房裡,明知道我怕黑的呀!」
石沁兒一邊嘀咕,一邊使勁地推開對她而言顯得太過厚重的房門。
「喝!」
一開門,便見一道凌厲的銀光飛快地朝她襲來,石沁兒本能地一躲,接著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縷青絲緩緩的飄落在地,利箭則緊貼著她的臉頰,牢牢地射進她身後的木門。
她傻傻的伸手撫著涼颼颼的頸項,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好、好大膽……的……賊人!竟敢在……相國府裡……行兇!」
她抖著雙唇,戰戰兢兢的看著庭院裡橫七八豎的屍體,驚訝地在那些屍體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小、小滿是傻了嗎?穿得這麼單薄睡在院子裡會著涼的!
她顫巍巍地走下階梯,視而不見周圍亂竄的火在小滿身邊緩緩蹲下。
「小滿、小滿!」
她伸手輕輕搖著小滿,稚嫩的嗓音裡皆是不解及驚慌。
大懶豬,每次都只會裝睡騙她!
石沁兒加重手勁,固執的搖晃著小滿逐漸僵冷的身子,視而不見小滿身上已經凝結的血塊。
「沁兒!」
突然,一道尖銳的叫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困惑的擰起眉,還來不及轉頭一探究竟,便教一個人撲倒在地,細嫩的手肘和膝蓋重重地撞上地面,瞬間傳來又麻又熱的痛楚。
「哦……」
石沁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臉頰上滑落兩串挨不住痛的淚水。
「討厭!是哪個不長眼的冒失鬼?撞得我好痛呀!」
她慍怒的轉過身,驚駭地看著娘親倒在自己跟前,石沁兒馬上忘了身上的傷痛。
「娘,您怎麼了?」她蹲在娘親身旁,不解向來雍容華貴的娘親怎會變得如此狼狽。
「沁、沁兒,你有沒有……受傷?」這幾個字說得斷斷續續,幾乎耗盡了魏芸娘的力氣。
「沒有!」她乖巧的用長裙蓋住受傷的膝蓋,不想讓娘擔心。。「您摔疼了嗎?沁兒扶您起來。」
」沁、沁兒,別……別……」
魏芸娘痛得頻頻喘氣,不斷流出體外的鮮血一併帶走她的力氣,她知道自己挨不住了,可憐的小沁兒往後沒娘了。
她的雙眼濕潤,不捨的看著貼心的女兒;深吸一口氣,拼著這最後一口氣虛弱地低語:「沁兒,別管娘了,快和爹爹一起走,別再回這兒了……」
雖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魏芸娘仍不放心地叮嚀:「乖孩子,幫娘照顧你爹呀……」
「為什麼?為什麼?」
小小的她不懂娘為什麼一直流血,被染成腥紅色的衣裳看起來好嚇人,害她的心揪得好痛、好痛啊!
「別問了,快走!再不走娘就要撐不住了……」她氣若游絲地說著:「告訴爹,娘先走一步了……」
「不!不要,娘,別丟下我呀,您要到哪兒去?別丟下沁兒呀!」
「我……啊——」
不知從哪兒飛來的利箭瞬間刺穿了魏芸娘的身軀,即使石磊用盡全力飛奔過來,也來不及阻擋暗箭。
「芸娘!」
石磊悲痛萬分地摟住倒下的魏芸娘。
「芸娘,撐著點,求求你,為了我你撐著點,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石磊雙眼含淚,心疼的看著因痛苦而喘不過氣的愛妻。
「相公!別管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帶沁兒走,快!再晚就來不及了……」
「不!要走大家一起走,保兒呢?他在哪兒?」
石保是石家惟——的血脈,也是他好不容易才向菩薩求來的心肝寶貝,要走也該是帶他走呀!
他自私的不顧躲在一旁直發抖的女兒,頻頻追問兒子的下落。
「保兒死了……」
想到慘死在自己面前的愛兒,魏芸娘又嘔了口血。
聞言,石磊如遭雷擊,悲憤地低吼:「不!不可能!」
「相公……保兒有我,不會……受苦,沁兒…就麻煩你了……」
「可惡的賊人;我找他們拚命去!」石磊不願接受愛兒已死的事實。
「別……」,
同樣是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魏芸娘也捨不得乖巧的石沁兒,可憐的石沁兒不幸生為女兒身,平日除了吃穿之外石磊甚少關心她,現下面臨生死關頭,石磊還是執意漠視她的不安及害怕,讓魏芸娘著實揪心。
「求求你,帶沁兒走!」她吃力的伸手拉住情緒激動的石磊,「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芸娘!」
「快走!」
她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把石磊推到石沁兒身邊,才不捨的合上雙眼。
「娘!」
眼睜睜地看著熟悉的一切全部化為烏有,石沁兒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變成煉獄的石家大宅……
在聽到床上的人兒發出第一聲呻吟時,黑齊仲就睜開了眼眸。
發生什麼事了?
他側身坐在床沿,不解地看著緊蹙雙眉的石沁兒。
「不!娘,別丟下我,沁兒怕呀……」
沁兒?這是她的名字嗎?
眸光閃了閃,不知怎地,看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竟不由得揪痛起來。
她在害怕什麼?難道她也有一段痛苦的回憶嗎?
不假思索的,他伸手將她不比羽毛重多少的瘦弱身子抱進懷裡,不自覺的輕輕搖晃,彷彿這樣做就能給她一些安慰。
「爹……」
聽見她的囈語,黑齊仲的俊容出現了不捨的表情。
她爹也曾這麼溫柔的抱著她嗎?
因高燒不退而有些燙人的身子緊緊地偎在他的胸膛裡,彷彿怕他跑掉一般,石沁兒的小手揪著他的衣襟。
「爹……別放手,再抱沁兒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黑齊仲被她渴求的模樣震懾住了,他不自覺地擁緊她,壓根兒沒發現自己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憐惜。
微微張開的小嘴囈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讓黑齊仲有些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