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你到底看夠了沒?」炘熾猛然斥道。
藍蒼捧著一杯茶,施施然從陰暗處走出,「熾哥哥!你真是殺風景哪,我正在為著男人之間崇高的友情而感動著呢!」
「哼!感動?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看戲吧!」這麼愛興風作浪,想必是來自母系那邊的遺傳。
藍蒼把熱茶遞給岑嶧,笑咪咪地道:「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啦,就是看戲才會感動啊!」
炘熾不理他,轉而問岑嶧道:「不過說真的,撲克臉,你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
「是啊!嶧哥哥,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對啊!為什麼不一起把裴寧兒的肉身帶回來,幫她回到她的身體裡不就好了嗎?你要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看她大概只能撐到今天清晨而已吧!」他實在是不瞭解岑嶧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岑嶧當然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炘熾急了!怎麼時間已經迫在眉睫了,他那張撲克臉還是沒什麼變化?
「嶧哥哥可能是擔心漂亮姊姊即使回到了身體裡,現在的情況也無法改變吧?」藍蒼猜想道。
「這……」炘熾無言了,這的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對碧來說,回到肉身後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家破人亡的殘酷事實,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還寧願她永遠喪失記憶,不要去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可是苦於她是個幽體,若不回到軀體內,就只能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岑嶧閉起眼,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似乎內心正在爭戰著。
「那該怎麼辦?」炘熾問道。
連一向精明慧黠的藍蒼也陷入苦思中。
岑嶧的眼眸再度睜開,烏眸中已有了不同於以往的光彩,「別擔心!我自有打算!」
「你自有打算?什麼啊?」
岑嶧站起身來,拋下一句:「我再上樓去看看碧!」
留下炘熾和藍蒼兩人在樓下面面相覷。到底是什麼打算啊?
第十章
裴寧兒坐在岑嶧的床上,敕陪在她的身邊。
她一直無聲地哭著,任由淚水奔流,濕透麗顏,也浸濕了她的心。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不該是這樣的,爸爸、媽媽還有馨兒。他們本來是一個人人稱羨的美滿家庭啊!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出現,她以為是岑嶧,所以兀自浸淫在自己的哀傷中並沒有回頭。
「泠灩!」身旁的敕輕喚道。
不是岑嶧嗎?她看著一個小小的雪白身影靠到她身邊,也學她一樣坐到床上來,敕還非常自動地依偎到來人身旁。
是泠灩!她瞠視泠灩輕撫著敕的頭,對她微微一笑。
裴寧兒想抹去眼淚,可是淚水還是一直從她眼眶中溢出,停都停不了。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地喃喃低語,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顯現在外人前感到有些難為情。
「沒關係!」泠灩還是甜美可人地對她笑著。
難怪岑醫生會對她著迷,同樣身為女人,當泠灩對她這麼笑著的時候,地也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像是被那朵笑容給奪走了一樣。
「妳剛剛是不是一直在想,為什麼自己會遭遇到這種事對不對?」泠灩溫柔地問道。
裴寧兒驚訝地看向她,「妳……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妳現在正在哀悼自己的遭遇,接下來我所說的話可能對妳來說會有點不中聽,但是妳願意捺著性子聽我說嗎?因為我知道,嶧哥哥一定不忍心跟妳說這些的。」
裴寧兒只能被動地點點頭。
泠灩輕柔一笑,「或許是因為身為靈使的關係吧?看多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相對地對悲劇的感受力就下降了不少,甚至可以說已經麻痺了!是的,我無法對妳說,我瞭解妳的感受,因為那是騙人的,我至親的人都還健康快樂的活著,我怎麼可能瞭解妳的感受,不是嗎?」
裴寧兒神情專注地傾聽著。
「一般人在悲劇發生時,都只會埋怨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他身上,這是很正常的反應,我能夠體會,但是在經過一段時間,悲傷已然平復後,有多少人會去探究悲劇發生的原因呢?大部分的人都只會看到自己的悲哀,而不會去想,在這廣大世界上,有多少人跟他們一樣悲慘,甚至更悲慘的呢!」
裴寧兒心中一震,不由得想到了岑嶧,是啊!她比岑嶧不知要幸福多少倍了,她曾經享受過父母給她的關愛,而岑嶧可能連親情的感覺是什麼都不知道。
「人是很自私的,往往只會看到自己,而不會去想到別人,我不知道上帝造人時為什麼要有這樣的設定,可是我欣然接受,因為這就是人類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存法則,也許就是因為自私,人類才能如此生生不息吧?」泠灩的話語陡然停頓,她對裴寧兒微笑道:「對不起,我有點離題了。」
裴寧兒搖頭,淚水慢慢地自她眼中消逝。
「我只是想說,與其埋怨自己的不幸遭遇,倒不如想想該如何活下去。我不知道是一無所有還是擁有一切之後再失去所有比較悲慘,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呀!再怎麼樣也追不回來了,比起來,堅強的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事,不是嗎?」
裴寧兒抹去臉上的淚痕,淚水不知在何時已經止住了,她用著鼻音對泠灩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岑醫生會對妳如此迷戀了!」比外貌更吸引人的是她潛藏於內的蘭心蕙質。
「嶧哥哥嗎?是我負了他。」泠灩的水眸中閃過一絲苦澀。
「不!不是的!」裴寧兒急切地道:「岑醫生從來就沒有怪過妳,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妳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妳對他的心懷愧疚,才是令他最無法釋懷的,別再說什麼對不起他的話了,這樣只會讓他更難過而已!」
「是嗎?他這樣跟你說嗎?」泠灩的眼光變得迷離深邃,「他從以前就是這樣,只會替別人著想,卻從沒想過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麼,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跟熾才會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