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盯著被她絞成一團的布條,宓甄琳在他鼓勵的眼眸下,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只是想問你,我們倆什麼時候回國定居。這段槍林彈雨的日子走來,我突然好怕……我怕有一天,你會從我的眼前消失。」緊緊地摟住他粗壯的腰,將頭埋進他懷裡,宓甄琳晶瑩的淚珠滾出眼眶,日積月累的壓力,令她擔心受怕地哭嚷:「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我們能相親相愛,白首偕老就好。駱,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別哭,甄琳,你別哭……」笨拙的幫她拭淚,駱中行哄著她。細密的吻,也像小雨般灑在她不施脂粉的臉上,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搏她一笑。
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宓甄琳楚楚可憐的企圖說服他,「駱,答應我,回到中國人的地方吧!香港、台灣,哪裡都好。我們可以做點小買賣,過著平凡夫妻的生活。沙漠的一切,留給沙漠人自己去處理。我們這些外人就退到一旁,別再干預別人的事了。好不好?」
「再看看吧!」冗長的靜默過去,駱中行喟然。
將宓甄琳惶恐受怕、極度不安的蒼白納入眼底,他也只能自私的寬慰她,「穆亦罕把組織交給我,不啻是把弟兄們的生計都交付我。我不能說解散就解散。琳,請你體諒我的苦衷。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夠跟你遠走高飛,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希望你能體諒。」
「既然下定決心跟你,我自然無怨無悔。但是現在混黑社會的人,全是不講道義的土流氓,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他們會反噬你一口,到時候我……」
如泣如訴的話語,由宓甄琳這等柔弱的女子說來,最具說服力。
攫住她清徹如碧潭的眼瞳久久不放,駱中行無奈地歎息:「琳,你再鑽牛角尖、想不開,我就要送你回新加坡去了。當初我們講好生死與共,如果你反悔想求去,我可以理解,也尊重你的決定……」
猛地以手摀住他翕動不已的嘴,不讓他再說出更絕情、更想把她推開的話來。宓甄琳迅速收拾朦朧淚眼,款款情深的再次為愛委曲求全。她瞭解他,也懂得他的心,遂不願他為難。扯出一抹淡然的笑靨,宓甄琳顯得有些心灰意懶,她洩氣的說:「算了,你不必解釋,你的意思我懂。」站起身,她頓覺疲憊的離開他舒適的腿,退向休息室。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別來吵我。」既然駱中行不願順她的心意行事,她使使小性子以示抗議可以吧。(情婦也是有情婦的骨氣哪!)
關上門,宓甄琳把自己關進房,獨自咀嚼她的孤獨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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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牆上斑剝的油漆,宓甄琳直覺她的愛情,就像頭頂的裝潢,充滿破敗、腐朽的味道。因為年代久遠,居然讓她「日久生情」,捨不得重新隔板補牆粉刷了。
這就是她一生追求的愛,尋找的夢?當一個女人只能仰賴她的男人而活,她還剩下多少尊嚴可以任人踐踏?她絕望的淚珠滑下兩頰,宓甄琳笑得澀然。
「琳……」伸出的手,在空氣中握了握、駱中行的眼裡只有數不盡的疼惜跟無奈。
跟了一個黑道分子,她注定要一輩子以淚洗面。
就是因為他們兩個都太癡,看不破情關,所以必須同下十八層煉獄,倍受煎熬。
隔著一扇門,儘是不同的心情……
第三章
靜謐的空氣,沉悶的像要揪人心魂般,浮動著不安穩的因子。呆坐在原地不動的駱中行,回過神來,已近夜幕低垂。
襯托著昏暗的光線,位在三樓的窗欞,坐著一上晃動裸足、亮麗的高挑女子。她像個傻大姊似的對他列嘴微笑。輕巧靈活的身手,酷似走路無聲無息的雲豹,讓人稍不留意,即忽略了她的存在。
瞇起眼,他陰側側地出聲,「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我是誰,你不知道?那你幹嘛找人追殺我?」她懊惱的叫聲,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嚷嚷著,引進華宅內的保鏢。
「老闆——」看到她,聲音悉數沒去。
完蛋!鼬狼的眼中釘摸上門來,他們卻投有一個偵測到,不是擺明找死嗎?
「你沒說明,我從何得知你是誰?」心底流過一串異樣的電流,駱中行對她產生莫名的好感,一時間竟然忘記要板起臉教訓人。
「我就是拿了你的『貨』,讓你急欲派人除之而後快的『荊紫鈴』。你這麼快就將我拋諸腦後,實在令人傷心。」跳到地上,荊紫鈐目空一切,拽得二五八萬的自我介紹。
與其讓人追,還不如主動反擊。懂得面對危機,才是智者。討厭成為射靶的荊紫鈐,秉持這項原則,乾脆直接找上門來。
「老闆,我們馬上把她轟出去……」
抬手擋開他們的建議,駱中行頗有深意的緊瞅著眼也,聲音一沉,問道;「丫頭,難道你不知道截至目前為止,我都還號令黑白兩道、重金懸賞,想取你小命?」
「知道。」不知死活如她?自是神色凜然,回答的毫無懼意。
「那你還敢來?」駱中行感到有趣。
「我就是來問清楚?你想要除掉我的原因。」雙手背在身後,荊紫鈴繞著他打轉,帶著研究似的目光,逕自揣猜,「我到底偷了你什麼『貨』?珍珠、瑪瑕,還是海洛英、古柯鹼?你乾脆明說,我好拿出來還你,你也不用找人來殺我啦!」
「你真的不明白拿了我什麼東西?」狐疑地抬抬頭,駱中行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找錯人。看她講話的神態、語氣,充分顯示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天真爛漫初出社會的社會新鮮人。她真有本領爬牆、突破層層保全?在無聲無息中竊取他的寶物讓人不自知?若真是如此,組織下的傭兵、參謀、智囊團,都該集體切腹自殺,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