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樓上的她還以為那男人是不知哪來的綁架犯,但看到後來情況顯然不是這樣,發現用不著打電話報警之後,她也就轉身回到屋裡收拾了些東酉準備出門去買菜。
這棟公寓當初是地主自地自建的,因地主本身喜好,所以整棟全是樓中樓形式,六層的公寓只分成三戶,所以也就沒費事去裝設電梯了。
剛回到這裡時,她急於找個地方住,透天的房子太大,公寓大廈人又太多,她不想和太多鄰居打交道,才租下這裡的頂樓,剛開始頗不習慣要爬樓梯,久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公寓的一、二樓是地主自己留下來住的,只是成天大門深鎖,沒見人出沒,聽附近人家說地主在房子蓋好沒兩年後就過世了,將屋子留給孫子,孫子透過房屋中介公司出租另外兩戶,她租了五、六樓這一戶,但是樓下那兩戶一直大門深鎖,她從沒見到有誰搬進來,她的房租是直接轉到房東帳戶裡的,除了在一開始曾和中介公司的小姐接觸,她甚至連那位房東都沒見過。
經過三樓時,她發現那一戶的門是開著的,屋裡不時傳來移動傢俱的聲音,她沒有多做停留,只是繼續來到了一樓。
公寓門外,小卡車仍停在那裡,女孩維持著一樣的姿勢啜泣著,沒多看從樓梯口走出來的她一眼。
不想多管閒事,她安靜的繞過小卡車,逕自往市場方向而去,誰知道等她買完菜回來時,那女孩還是滿臉淚痕的坐在那裡。
她看了手上的表一眼。
九點整。
天上那顆毒辣的太陽早將殘餘的白雲逼到了山腳和天邊,開始放肆地散發著恐怖的光和熱,她知道用不著半個小時,這女孩就算沒哭到脫水,也鐵定會被曬傷。
她不是很想多生是非,但那女孩臉上的神情觸動她心底久遠以前的記億,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放這女孩繼續在原地哭泣,她深吸口氣,朝小卡車走去。
「嗨。」她在卡車後站定,瞧著那女孩,才發現她看起來要比她原先估計的十歲再大些,她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小包面紙遞了過去,「妳好。」
女孩兩眼紅腫、滿懷戒意的看著她,好半晌後,才伸手接過了那包面紙,然後毫不客氣的擦著眼淚,擤起鼻涕來。
「妳剛搬來?」
女孩兩手揪著那一小包面紙,悶不吭聲。
「我住樓上。」她也不介意,只是指著公寓道:「最上面那兩層。」
女孩順著她的手指往上看,瞧見五、六樓那兒攀出陽台及天台牆外的花花草草,不禁張大了眼。
「想上來看看嗎?」
女孩迅速的拉回視線看著她,神色有些遲疑。
「事實上我剛在市場時忘了我們這棟公寓沒電梯,不小心買了太多東西。」她面無表情的問:「想不想打工?」
女孩看著她眨了眨眼。
她神色自若的掏出五十元銅板提議,「提上去一趟,工資五十。」
女孩想了一下,然後又抬頭看了樓上一眼,這才跳下小卡車,伸手接過袋子和銅板。
「謝了。」她一扯嘴角,轉身帶頭走在前面進了公寓,朝樓上走。「對了,我叫鄔曉夜──」
不經意中脫口說出這名字,她僵了一下,想收回已是不及,只能要自己別多想,繼續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女孩沉默著,若不是之前曾聽過她尖聲怪叫,她真要以為這女孩啞了呢。
正當她以為這女孩不會回答時,卻聽到她輕聲開口道:「封青嵐,我叫封青嵐。封神演義的封,青色山嵐的青嵐。」
「好漂亮的名字。」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女孩,「誰幫妳取的名字?」
「我爸。」封青嵐面無表情的丟下這句,繞過她,繼續往樓上走。
「妳爸?」這麼漂亮的名字竟然是那活像山裡來的野人取的?!
她驚訝的一挑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後就傳來一句咆哮。
「妳這小食人獸!沒事跟著陌生人亂跑是想去哪裡?妳就不怕被人拐去賣嗎?」
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過身,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三樓門口,那野人杵在大門那兒,頂著一頭亂髮、光著腳丫,上半身打著赤膊,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壯碩身材幾乎將整扇門都塞滿了,赤裸的胸膛和胳臂泛著一層薄薄發亮的汗水。
看來他不只個性像野人,連外表都像。
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能瞪著他看,那野人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有如野牛一般大踏步的朝她碾壓過來,她直覺想往旁閃,卻聽見那女孩倉皇失措地奔跑上樓的腳步聲,才猛地又停住,反射性地伸出雙手擋住他。
「嘿!站住!」雖然她是伸手擋了,但這野人卻還是將她逼退了兩三步,直到她退到階梯旁,差點被絆倒時,他才停下。
被這女人突然擋住,他一臉老大不爽的瞪著她,誰知她只是回瞪著他,半點也沒畏懼的模樣,他不禁垂下視線,從她的臉一路順著她的手臂看到了她抵在自己赤裸胸膛上的兩隻小手,然後又將視線拉回她臉上。
「讓開。」他瞇眼開口。
誰知她也瞇起了眼,冷聲指責,「你把她嚇壞了。」
他一僵,惱火地緊抿著唇,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豈料這身高不到他肩頭的矮冬瓜是被他逼退了沒錯,可她臉上表情卻半點驚駭也無,只是往後站上了兩個階梯,讓自己和他同高地互相對峙著,兩隻手更加張開的抵著他,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發現她不打算讓路,那小食人獸又已跑得不見蹤影,他瞪著她,眼角抽描著,好半晌才壓下怒氣,沉聲問:「妳是誰?」
「鄰居。」她說。
方纔有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差點讓她以為他會將她給扛起來丟下樓去,但顯然這野人最後還是從他那顆小腦袋中找到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