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喉頭一哽,淚水又成串滑落。
他擁她入懷,摩挲著她的背,低聲誘哄道:「讓我幫妳。」
他是傭兵,他能應付?
曉夜好想把一切全都一吐為快,卻又有些遲疑,她能說嗎?真的能說嗎?
「相信我。」他說。
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他提供的安全保證是如此令人渴望,她累了,哭得好累,也抗拒得好累。
他不會放棄的,她知道,就算她不把事情說清楚,他也會一直跟在她身邊,直到那些人害死他。
相信我。
他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心跳聲應和著,她深吸口氣,緊揪著絲被,下了決心,開口把自己的命運交付給眼前這個男人。
「我……十……十八歲那年,我爸媽相繼病逝……」起初,說出這些有如上輩子的生活有些困難,但是一開始說之後,它們就漸漸清晰起來,一如昨日。
她再開口,那些字句變得容易許多。
「當時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後來在朋友的慫恿下,才決定一起到洛杉磯唸書,前兩年,生活相當平靜,朋友和我一起租房子,各自打工,我也慢慢習慣當地的生活。第三年的暑假,一個研究機構到我們學校來徵求自願性的工讀,那是個很簡單也無害的實驗,只是要記錄一般人在某些部分神經元的腦波取樣,所以需要許多的樣本,因為不需要耗許多時間,他們提供的錢又很高,很多同學都去了,我也是……」
想到當年自己的無知,她閉上眼,不禁打了個冷顫。
耿野握住她的手,安撫著。
曉夜嚥了嚥口水,繼續道:「輪到我的時候,我的腦波形式十分異常,記錄的研究員以為是機器故障,他又替我測了一次,但數值還是很怪異,因為實在是太不正常了,他不以為意,覺得不可能有那麼怪異的數值,依然認為是機器故障的關係,剛好我是當天的最後一個,天色又晚了,所以他就要我明天再來重做一次。」
「妳第二天回去了?」
「沒有。」她臉色蒼白的搖搖頭,「我嚇到了,我不喜歡那機器給我的感覺,也不喜歡我腦波測出來的數值不正常,之後我就沒再回去過。我一直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因為我沒再去,也沒人再來找我,但三個月後,有一天我上床睡覺,再醒來時,我已經到了一個四面都是白色牆壁,除了一扇上鎖的門之外,沒有任何窗戶的房間──」
她忽然停了下來,兩眼直直的看著前方,恍惚中,好似又回到那個白色的房間,彷彿又能聞到那特殊的消毒藥水味……
她不禁有些微顫,不自覺的用力抓緊他的手。
「那裡除了一張床,和牆上的一隻電子時鐘,什麼都沒有。時間到了,就會有人進來,進來送飯給我,進來替我打針,進來帶我去做實驗。我看不到天空,分不清楚白天或晚上,我完全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時間不斷的流逝。他們用藥物控制我,讓我完全無法反抗,只是一再一再的強迫我戴上特殊的電子儀器,利用電子儀器刺激我的神經,一次又一次,永無止境……」
說到這裡,她突然自嘲的笑了出來。
「呵呵,你知道嗎?我甚至不曉得這些究竟是為什麼,也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在做什麼實驗,我完全不懂,我費盡力氣問每個我能遇見的人,求他們放我走,但沒有一個理會我,他們只是笑我。在那裡我只是個玩具,不是人,只是一個實驗品……一個沒有名字,只有號碼的實驗品……」
她的聲音是如此空洞,空洞的叫他既心痛又憤怒,心痛她的遭遇,憤怒那些該死的傢伙對她所做的事情。
「XU4781,那是我的號碼。」她喃喃說著,黑眸迷茫,語音好輕好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開始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到了後來,我還以為我瘋了,在我不知道的某個日子裡瘋了,而那地方是精神病院,一切都只是我錯亂的神經創造出來的幻覺。」
耿野全身肌肉緊繃,恨不得能將那些人碎屍萬段,但仍強迫自己問下去:「後來怎麼了?」
「有一天,他們帶我去實驗的房間,替我戴上從來沒見過,像是安全帽般的儀器,一開始我很不舒服,只覺得頭好痛好痛,痛得我好想一死了之……但他們不肯停止,只是一再嘗試……
「他們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昏過去,等我醒來之後,又再繼續試……」她全身發顫的說:「後來,我的腦海裡開始浮現許多我無法理解的數字及影像畫面,接著沒多久,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開始看懂它們了,從來沒有如此清楚過,當時有個聲音告訴我,只要我乖乖告訴他,他想知道的,只要我說了,他就會停止這一切,我頭痛得受不了,於是就把我看到的東西全都告訴了他,但那卻是地獄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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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墨。
海天都籠罩在黑夜中,世界黑得像是看不到盡頭。
曉夜縮在耿野懷裡,幽幽訴說著那惡夢中的惡夢。
「那男人名叫約翰.麥德羅。我後來才知道,我在大學時打工那次的實驗資料流了出去,我異常的腦波,讓麥德羅驚為天人,他派人趁我熟睡時,下藥將我綁回他的研究機構。他是個天才科學家,智商超過兩百,還未成年就取得了許多專利權,成為百萬富翁,但他的行為舉止卻跨越了道德的規範,只要實驗能成功,他完全不在乎過程會造成什麼傷害,他在那地方做人體實驗,一直到他開始用我來測試『神行者』之後,我才發現受害者不只我一個。」
「神行者?」
她張嘴想解釋,那恐怖的景象又浮現腦海,她喉嚨一障緊縮,不覺又握緊他的手,深吸口氣,再試了一次,才有辦法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