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美目巧笑賴著他服侍的慵懶樣,他突然興起了安定下來的念頭。一個在家候著他的妻子……或者該說一個調皮搗蛋的妻子,因為她可不是那種會循規蹈矩倚門等候夫歸的平常女子;他相信他若晚歸教她操心的話,她大概會敲鑼打鼓地當做緝捕要犯到處尋人。而她不知會教他的生活增添多少趣味。
「你是怎麼發現這兒的?在這麼小的巷子裡,從外頭看又像是隨時要往人身上倒的老房子,要換作我,根本不會踏進一步。」她老實道,手癢地滑船似的搖搖那吱吱作響的桌椅,想試試它會不會「轟」地散個四分五裂。
「偶然經過這兒就被那香味給引了進來。」他笑道。一雙大手覆在她調皮地忙著敲桌打椅的手上:「手下留情,店家還要這桌子做生意呢。」
「我只是摸摸而已嘛,你瞧,這些桌椅的樣式多有古味,說不定全都是骨董呢。」她開玩笑道,因為那些桌椅看起來真是有點年代了。
「是頗有古味,不過我頭一次帶朋友來這兒,就把桌椅給拆了,我看,以後老闆見了我不躲起來行嗎?」
「你沒帶別人來過這兒?」她心中不覺大喜。眉開眼笑的,卻不知這有何可喜的。
「嗯!你是頭一個。」他的手仍沒放開她的意思。
「是嗎?那算是我的榮幸嘍!」她垂首道。除了感到心頭一陣暖流外,還有點不知所措。
「還記得上次在高家書房,我送你的那塊玉版?就當做是我給你的信物,可好?」
「噓……」余芊瑛趕緊伸出食指抵著唇,心虛地左右張望道:「你怕人家不知道咱們當過賊嗎?小心點兒,隔牆有耳,知道嗎?對了,你剛說什麼信物?」
「我說,那塊玉你可帶在身上?」他笑道。瞧她那煞有其事的緊張模樣,實在可愛之極。
「帶啦,你說這玉是個護身符,要我隨身帶著的,不是嗎?」她偷偷摸摸地從腰帶縫裡掏出一角給他瞧。
說來好玩,這玉就是上回她夜闖高府,卻被他給碰上後,她說難得到此一遊所以要留下點什麼做紀念,結果兩人東逛西闖的,繞了幾個圈後,竟溜進一間書房裡。然後,他也不知打哪個密洞裡找出這麼塊玉來,還硬塞給她要她隨身帶著。
其實這些珠寶玉飾,她哪兒缺過了?真要做紀念的話,她情願在牆上題幾個大字還來得好玩些,可他說什麼都不許!加上這是他給她的第一個禮物——雖然是偷來的,但她還是拿它當寶貝般珍惜。
「那麼我把它當做信物送給你,好嗎?」此時此地,並不是什麼互訂誓盟的好時點,他也不急,但卻認為有必要一步步地暗示她,否則,她真以為自個兒偽裝得天衣無縫,只想當個小哥們教他陪她玩兒。
「信物?什麼信物?」她不解地看著他。難道他要同她結拜嗎?這怎行?她是女的,而且……她才不要當他妹妹呢!她慌忙道:「我可不跟你結拜喔。」
「結拜?」她怎會想到這個,不過……「為什麼?你嫌我出身低?還是一副落魄窮酸樣?」
「不……」她用力地搖搖頭:「英雄不怕出身低,再說我看你也不像沒出息的人,而是,我已經有個嘮叨的爹在身邊,才不要再添個哥哥給自己找麻煩!你不覺得男人都很嗦嗎?」她一副深受其害地警告他。
從小她娘只管把她餵得飽、穿得暖就好,其它的事都隨她去,從不在叨念半句;可她爹就不同了!
有一回她不過是爬到丈把高的樹上,她爹便急得像天要塌下來似的直跳腳;待她平安下得樹來,他又得意地四處嚷著她還不過是個小人兒,就手腳靈活到能「飛天鑽地」了。
還有一回,她瞧她爹整日拿著算盤撥撥打打的,好像挺好玩,她也學著拿來甩兩下;這回他又大呼小叫說了,生了個天才女兒,算盤撥得比誰都快,然後又自言自語歎道:女兒這麼聰明,那將來要嫁誰好呢?天哪!那時她也不過十歲左右,他也煩惱得早了點吧?
類似的例子,實在不勝枚舉,以致她娘早見怪不怪地根本懶得理有關他們父女倆的任何事,否則準被她爹給煩得頭疼。
「男人會嗦?真有此事?」他印象中應該女人較會說三道四吧。
「當然了!像你不就老是管我這、管我那的,這不算嗦嗎?」她指責他道。
「那是因為你不應該……」
「對了!就是這句話,我爹最近的口頭禪就是:你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你看,你們兩人還真像。不行,我才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家裡有個爹爹候著我;溜到外頭透透氣,又有你在一邊等著,我愈來愈覺得男人好恐怖喔。」她受驚似的縮著頭道。
「好,恐怖就恐怖,你別把話題給扯遠了。記著,這玉是我給你的信物,要一生一世跟著你,別弄丟了。」他明白若同她爭辯這「該不該」的問題,只怕到日落西山還爭不出個道理,而且他肯定遺會被她冠上個「嗦大王」的封號,想到自己會像個女人家的哩嗦?實在笑煞人了。
「可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樣的信物。」萬一糊里糊塗地當了他的義妹,那他可更有一大堆理由管她啦。
「你放心,這不是結拜的信物。」他瞧她被嚇壞的樣子,哈哈笑道。
「那到底是什麼,你快說啊。」
「下回見面再告訴你。」打定主意,一步一步來,操之過急,也許她就像躲她爹似的逃之夭夭了。
「下回?為什麼要等下回?現在不能說嗎?」她抓著他手臂道。男人確實麻煩,做事一點也不乾脆,這會兒還吊她胃口。
「你要學著有點耐心才行。」他捏了下她鼻尖笑道。
「真要等下回?」她翹起嘴來,瞪著他。
「嗯!」他笑著頷首。
「那好,我先走了。」她猛然起身,轉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