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要是沒見見你那位「雄壯威武」的老闆,我才真的會後悔。這兒我是待定了。」他笑道,嘲弄的意味極濃,讓貝妤芩聽得刺耳極了。
偏又趕他不走,瞧他隨手抽了本書,一派瀟灑的在櫃檯旁站定,半倚著牆,一手擱在櫃檯上,悠哉極了。
在幽靜的氣氛下,為免打擾客人看書,貝妤芩只得忍氣吞聲,用惡狠狠的眼光瞪著他。若他知道羞恥,就該早早走人,不過看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要等他自覺慚愧的走人,恐怕等到下輩子都未必有希望。
就在她瞪得眼睛快扭到、一對杏眼快鹹了鬥雞眼前,終於有位小姐走向櫃檯,看樣子是準備結帳了,總算讓她能抽個空收回眼神,暫時不用理會他。
「謝謝!總共五百一十元。」貝奸芩道。
抬頭卻見那位小姐根本瞧都不瞧她一眼,淨是笑容可掬的看著杵在牆邊的「他」,一臉諂媚的笑道:
「華老闆這兩天好像很忙,好久沒見著你了。」
「是嗎?大概是因為最近忙著安排工作,所以不常待在店裡。」他抬起頭來輕笑的回答,那親切溫文的態度讓貝妤芩看得差點把眼珠子都給看掉了。
想不到他也有如此紳士的一面!但面對她時,他的態度卻是……惡劣到極點!可惡!這男人簡直是歧視她!兩相比較之下,他的差別待遇也太大了吧?等打發了這客人,她非好好的損他一頓不可。
「要是店裡忙不過來,我可以過來當義工,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那位小姐道,一副熱心助人的神態。
「謝謝,不過我已經找到人手了。」他說,還回身瞄了她一眼,看得貝妤芩渾身不舒服。
瞧什麼?有什麼好瞧的!她白他一眼。
真沒公德心,要打情罵俏不會到公園嗎?幹嘛挑中她這小小的櫃檯,她還要做生意呢,這兩人簡直妨害風化兼無聊到極點!
趁著客人沒注意時,她朝他吐個舌頭,還奉送個鬼臉,然後才鄭重的重訴一次:「小姐,這是你的書,總共五百一十元。」
「林小姐是店裡的常客,尾數優惠,就算五百元吧。」他說。
聞言,貝妤芩差點沒橫眉豎眼!
拜託!他以為他是誰!想在女孩子面前裝大方?哼!她偏不!五百一就是五百一,她就是一毛錢都不減!
才要開口糗他兩句,那位小姐竟然如蒙天賜恩惠般笑不可抑,眼啊眉啊全笑成了一條線,看得貝妤芩莫名其妙。
「想不到華老闆記性這麼好,才跟你提過一次竟然就記得我姓林,有你這麼體貼的老闆,難怪書坊的生意越來越興隆。」她笑呵呵的又跟他聊了會兒,然後才滿意的拿著書離去,臨走還依依不捨的頻頻回顧呢。
愣愣的收下錢後,貝妤芩突然覺得自己的兩隻手不知該擺哪兒好,脖子更是僵硬得連轉動都覺困難。
「你是這家書店的老闆?」勉強的看著他,她吶吶道。
「沒錯,不過老闆或許不止一個,聽說這兒還有一位「雄壯威武」的老闆,只是連我都未曾見過就是。」
在他奸詐的笑臉下,貝妤芩發現自己又當了一次呆瓜。
早知會發生這種事,當初就不該貪圖方便,聽從隔壁媽媽的介紹,答應來這兒上班,看來,這年頭不只是老闆挑員工,員工也該挑挑老闆。
抓起皮包,直覺此處「不宜久留」,雖然上班的頭一天就落荒而逃實在有點丟臉,但她若再待下去,恐怕這臉還會丟得更大!照她猜測,他接下來大概要端出老闆的架子,狠狠罵她一頓後再把她炒魷魚。因此在自己鬧下更大的笑話──或是被他笑死之前,她還是回家安全些。
「你這是做什麼?距離下班時間還很久吧,現在就收拾東西不嫌太早嗎?」他看著她倉皇的舉動道。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所以就別浪費彼此的時間,我現在就走,你不用趕我了。」
「誰說我要趕你?」
「你不?」她不相信道:「那我懂了,你該不會要等你擺夠了老闆架子後才叫我滾回家去?休想!我才沒那麼笨呢。」她說,動作更快速。
「怎麼?你的心眼裡就只想得到這些無聊主意?上班的頭一天就做起逃兵,要想讓人看得起你實在很難。」他刺激她道,見她脹紅了臉,明白這招果然有效,單純的她確實禁不起激將。
一番話說得她走也不是,留下又不甘願。再看看他,像尊雕像似的站在櫃檯出入口,毫無移動的打算,恐怕連要出這個小門都得經他允許。盤算了下,她好不容易向家人爭取到這次工作機會,若是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去,下回再想要打工,只怕難上加難。
看著他,她的第一任老闆華雲翔,果真人如其名,倜儻清俊,這才瞭解原來張姐所說慕老闆之名,八成是指他的俊帥,至於他的為人嘛……她不敢抱多大期望的輕歎口氣。
算了,反正再委屈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等暑假一過,她走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從此再不相見,誰也礙不著誰。
歎口氣,放下皮包,沒好氣的抓起抹布擦起櫃檯,塵埃、紙屑無一倖免,當然也包括他擱在櫃檯上的手在內。此舉終於讓他明白他的不受歡迎,轉移陣地的捧起書坐在角落,靜靜的看著書,同時也看著她。
看著她的嗔、她的笑,華雲翔露出滿足的笑容。
終於,他可以好好把她看個清楚。
因為他──天玥,那與貝妤芩糾纏了數百年的夢中人,為了重拾兩人的情緣,此刻已化身為「靜思書坊」的主人──華雲翔。
想到自己在他──華雲翔面前的窩囊樣,貝妤芩就沒那個臉向一幹好友供出自己工作的地方,連個字都不敢透露,就怕他一見人多,逮住機會讓她難看。只是算算她也在「靜思書坊」上了快半個月的班,憑良心講,他呢,除了偶爾像在看動物園裡的猩猩般看她外,也沒多刁難她,總算這人還有點修養,不過就是有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