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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好像被人從腦後敲了記悶棍,貝妤芩覺得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太陽穴,待睜眼一看,才發現自己竟是在夢裡。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在睡?」她思緒混亂的迷失在時間的洪流裡。

  記得自己好像剛考完期末考,還和媽媽一道至大陸旅遊,然後……她現在到底是回到台灣還是仍在大陸?用力的眨了眨眼,好像這樣就能喚回她的記憶。終於,在她一番「努力」下,把記憶拉回到寺外的那一幕。但是……她怎麼連和小販討價還價都能睡著?太不可思議了!想到這,她不禁覺得羞赧。

  原來她誤以為自個兒睡著了。

  「醒醒吧!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也能睡著?貝妤芩,你不怕遭天譴也得給一起出遊的母親留點面子,天下哪有這種女兒。唉!總有一天會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叫頂上的太陽把你給曬成人干!」舉起雙手,左右開弓的拍打著自己臉頰,霹哩啪啦的打得好不熱鬧。直打到手酸、站得腳麻,索性回身抱著樹,開始用頭輕撞那有兩個人腰粗的大樹幹,像只啄木鳥似的。動作滑稽可笑,卻是她所知能喚醒自己僅有的方法。

  就在她頭敲得起勁,再不清醒就會有座小山高隆在她額頭時,她終於有那麼一點自己就快清醒的感覺,只是背後突然咻地冒起陣涼颼颼的風,這先兆……喝!該不會是那小子來了吧?這怎行!只要一爬起山,沒花上三、四個小時,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她現在又不是躺在家裡的大床上,能任她愛睡多久就睡多久,再怎麼說,也不能丟臉丟到外頭去吧?

  「不行!我現在沒空,你今天就高抬貴手放我回去吧,等回國後,我保證把暑假撥一半給你,怎麼樣?一半喔,我要睡上一、兩個月的時間陪你爬山呢。」她說,認為這個超級無聊沒有人陪的透明人,在如此優渥的交換條件下,應該立刻大手一揮,幫她脫離夢境才是。

  只可惜,他今日仍和前幾日一般,怪怪的。唯一的差別是,前兩天他顯得心事重重、意興闌珊,而今日,好像有精神多了,那神氣……讓她腦海浮起個「貓捉老鼠」的畫面。當然嘍,她絕不是那隻身手矯健的貓,在他面前,她很安份守己的承認自己還是適合扮演老鼠的角色。但是此刻,他「邪惡」的神態讓她從沒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清醒過來。

  「你想做什麼?」她問,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微笑,不禁頭皮發麻,腦中頓時閃過千萬個可能性。

  難道他覺得爬山爬膩了想換個花樣?她猜。但……老天!換什麼都成,只要別叫她游泳就行了。姑且不提她泳技不佳的事實,因為就算她是奧運金牌選手,也禁不起他魔鬼教練般的要求。而爬山,頂多是讓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但游泳……那種虛脫到快溺死的感覺,別說一次,她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你怕我?我有這麼可怕嗎?」他說,聲音溫柔得讓人覺得通體舒暢,緊繃的神經都鬆懈下來,他輕揚的手更伸向她撞得紅通通的額,很溫柔的揉了幾下。

  貝妤芩定住不動,雙眸上揚,仰望著他的手由遠而近,好像他揉的那顆腦袋沒長在她頸上似的。在他的揉捏下,原本昏沉的感覺全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輩子,她的頭腦從沒有如此清醒過。一條條的神經像四通八達的公路般,清楚得大概可以劃出路線圖來。

  好舒服!閉上眼沉醉的享受著,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覺。好一會兒,她才有氣無力的回答:

  「可怕是不至於,不過有點討厭就是。」

  討厭?

  「為什麼?」又是驚訝又是失望,這個答案比說怕他還教他感到難過。

  「為什麼?這還用說嗎?你讓我二十年來沒睡過一頓好覺,還常常無預警的闖入我夢裡,害我每天生活在被偷窺的疑懼中,換成你是我,你難道不會覺得厭惡得想拿把刀把那個人千刀萬剮剁成肉泥?」她說,食指不客氣的指著他迷濛的鼻頭臭罵。

  「原來如此。看來我疏忽了人類的體能原是有限。」他說,明白自己帶給她的困擾,但言語間又聽不出有愧疚之意。

  「什麼?!聽你這口氣,難不成是覺得我活該倒楣?為什麼不張大眼投胎轉世當超人?」他那暗指人類該自己檢討體能如此差勁的口氣,讓貝妤芩霎時像座爆發的火山。

  「我不是這意思。」

  「哼!我看你就是這意思!」叉腰瞪視著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裡去。顯然的,他從沒想過他對她造成的困擾有多大。而這種發洩的快感,讓她感到終於出了口怨氣,怎麼以前罵他時從沒如此痛快的感覺呢?興奮不已的她研究著今昔的差異;同樣是罵人,為何今日罵來特別痛快?見他那難以掩飾的笑意,她終於懂了,原來今天她不是對著塊不聲不響的臭石頭,他的回應讓她不再有自言自語、浪費唇舌的挫折感,所以……

  「你不是啞巴?!」她驚訝的問,表情誇張得當他是只早已絕種的侏羅紀大恐龍。

  「嗯。」他輕點下頭低聲道,無奈的笑著,原來她這會兒才想起他已經陪她說了會兒話,看來無論經過多長遠的歲月,她還是迷糊如昔。事實上他比她更期待能與她暢談。

  凝睇了許久,在自己因訝異而暫停呼吸致使的滿臉通紅前,她及時回了神,避免了窒息而死的危機。

  「既然你不是啞巴,為什麼從來不開口說話?還有,為什麼老纏著我?」她開始咄咄逼人的追問,為自己被當成超級大傻子,而且一當就當了二十年而大感不平。

  「那是因為……」他遲疑著該從何說起,因為就算他道出一切緣由,但在數百年的時空隔閡後,她對他的說明又能瞭解多少?何況,若是她本性沒變的話,基本上過於複雜的問題,對她就像無字天書般難懂,以她方才遲鈍的表現,他可以肯定,現在的她絕對不比從前長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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