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愛河畔由傍晚呆坐到夜幕低垂,想來想去就是唐奕對她好、對她的同情,以及由同情累積而成的感情。
唐奕愛的不是她,他愛的不過是自己的影子,而她正巧就是那個影子。
「傻云云,如果我愛你只因為我們的境遇相似,你有算過天底下有多少女人的境遇跟我相似嗎?那我又該去愛多少女人?你怎麼會有這麼瘋狂的念頭呢?我愛你,因為你是你,沒有其他的原因,更不是因為同情。」
「你能試著瞭解嗎?我對你的愛情若建立在同情之上,七年前我就不會選擇離開你;我若同情你,就不可能丟下孤單的你。你從沒想過我離開你的原因嗎?」
唐奕不捨的歎口氣,用力地將似雲攬進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此刻能給脆弱多疑的她所有的力量與勇氣。
被動地靠在唐奕的胸膛上,似雲的腦子一片混亂,她所能做的只有搖搖頭。
「十四年前,我跟著一大堆記者走進你的病房,那時的狀況混亂吵雜。可是很奇怪,當我第一眼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你,週遭的一切突然跟我失去關連,我好像闖進了你的世界,那裡一片寂靜。儘管病房裡人聲鼎沸,可是我卻恍若未聞。」
「我看著你靜靜躺著、靜靜流著眼淚,一切變得好安靜,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那年你才十三歲,我甚至還不認識你,你卻有足以影響我的力量。我想,在那一刻我就愛上你了。」
唐奕收緊了雙臂,將似雲攬得更貼近些。當記憶走回十四年前,他彷彿看見另一個自己,活生生的淪陷在愛情的流沙裡而不自覺。
他接著又說:
「七年前的那個夜晚,你讓一個男生載回家,我從陽台上看見他吻你,那一刻我發現自己強烈的忌妒那個跟你年齡相仿的男孩,強烈的忌妒讓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我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佔有了你。隔天早晨我不得不做下這輩子最痛苦的決定──離開你。」
「因為我沒把握自己能安安分分的待在你身邊,而不去侵犯你。看著你卻無法擁有你,對我才是最大的折磨。所以,我決定離開你,你那麼美好、那麼年輕,應該要好好享受青春、享受生命,我不能自私的牽絆住你。」
「我到美國之後,你寫信告訴我,你不再需要我的照顧了。收到你的信,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台灣,回到我們住的公寓,我在你的房間整整待了兩天,在那兩天裡我拚命說服自己要放手、要讓你自由。兩天過去後,我再度離開台灣。」
他停頓了半晌,為了自己曾有的「無知」想法,竟然想將幸福讓出去的可笑念頭而發怔。面對愛河河畔,他笑了,笑得有些無奈。
「我常想,如果我再年輕個七、八歲,我們之間會不會有所不同?也許我們早已經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
「云云,我愛你,也許是用了你無法體會的方式在愛你,但是相信我,如果現在我離開而能讓你擁有幸福,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因為我愛你,希望你幸福。當你將翰禹交給我,我才真正明白能給你幸福的人,只有我。因為,你也愛我。」
在唐奕懷裡的似雲,臉上的淚早已狂泛似水。她從來不曾想像過這樣的畫面,從來不曾想像過唐奕對她竟也有著深刻的情感……
「如果我這些話能讓你有一點點相信我,相信我是真的愛你而非同情你,我會很高興。如果你還是不願意相信,也沒有關係,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向你證明。別哭了,我的云云,你再繼續哭下去,愛河就要氾濫了。」
唐奕愛憐的以指掌撫順似雲的長髮,淡淡的髮香順著微風送進了他的鼻間。他靜默了下來,享受著眼前的踏實感。
直覺告訴他,從這一刻起,他是完完全全擁有了她。
片刻後,似雲由唐奕懷裡抬起頭來,猶豫的問道: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此刻,她的胸臆間除了唐奕給她的滿滿幸福感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了。
「看在我從遙遠的台北追到這裡的份上,你可以滿足我一個小小的願望嗎?」唐奕的眼神閃亮,裡頭彷彿藏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想法。
似雲像是讓人催眠了般,被動的點點頭。
「你願意?不後悔?」
她再次點了點頭。
唐奕露出一個燦爛而完美的笑容,似雲有些看傻了。眼前的男人真的愛她嗎?她不由得有些迷惑而動搖,儘管他先前的話還在似雲的耳畔縈繞,她仍是有那麼些無法置信。
「我的願望是:請你向我求婚。」
「啊?」
似雲有一陣錯愕,努力搜尋他臉上可能存在的玩笑成分,卻發現唐奕臉上除了認真,還是認真。
「你是認真的?」似雲半信半疑的問著。
「當然。」唐奕的回答簡潔有力。
「為什麼?」
「如果你向我求婚,就表示你是心甘情願要嫁給我,不是我勉強你。我需要你給我一點信心,你知道的,我真的很介意自己大你十歲,怕自己無法給你幸福。如果你能向我求婚,就表示你對我有信心,相信我能給你幸福,而你對我有信心,我就會對自己有信心。」
唐奕想給似雲一個最真誠的微笑,無奈他的笑洩露了一絲壞壞的成分。
這算什麼歪理?
「好吧。」明知是歪理,似雲還是答應了。很多事沒有道理可循,他們浪費了那麼多年,此刻實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似雲清了清喉嚨──
「唐──」她突然停了下來,一會兒又開口了。
「我到底該喊你唐奕?還是唐翰廷?」似雲裝迷糊,事實上她還是比較習慣喊他唐奕。
「都可以,只要你高興。」唐奕聳了聳肩。
「好吧,唐奕先生,你願意娶我嗎?」似雲很正式、很正式的開了口。
出忽意料之外,唐奕突然放開她,單膝下跪,全然不顧愛河畔往來行人投來的奇異目光,他用著再認真不過的語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