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過要麻煩您等等,我進去跟朋友說一聲,十分鐘後出來,可以嗎?」
「你慢慢走沒關係,我看你臉色有點蒼白,我不趕時間。」
第八章
言蓀瑪蒼白著一張臉,吐光胃裡的東西,感覺整個人被掏得空空的。
她顫抖著手,拿著那張複印的調解書,招下一輛計程車,直奔笑雨的大伯家。
早上言馭文告訴蓀瑪,他打算這個星期陪她們待在台中,一等新屋裝演完成,他就直接搬過去。
還好哥沒回屏東,否則這時候,她絕對撐不過回屏東的一段路。
方纔龍呈陽在餐後遞給她這張調解書,要她想清楚是不是還要嫁給龍貫雲,他甚至沉穩地在未了拉開一個微笑,說倘若她看完調解書,還願意嫁,他會毫不遲疑幫貫雲解決鬧得甚囂塵上的婚約。
這是真的嗎?真的嗎?貫雲竟是那個酒後駕車的人……
她握在手上的鑰匙,搖搖晃晃地怎麼也對不准鑰匙孔,那張紙還被她抓握在掌心裡。
正巧,言馭文出門想到附近生鮮超市買些調味料,開門看見慘白一張臉的蓀瑪,一陣錯愕。
「哥……這個……真的……」她抖著手才將紙舉起,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蓀瑪!」言馭文反射性地接住昏厥的蓀瑪,將她抱進屋子。
小心將她抱進二樓臥室,言馭文立刻聯絡一位他在台中熟識的醫生朋友,言馭文得到好友江朔堯的保證,在二十分鐘之內一定趕到。
這時,言馭文才有多餘的心神,注意那張仍在蘇璃手心裡的紙。
他抽出紙,讀一眼,便歎息了。
唉,瞞不住了……
「恭喜,令妹懷孕了,你要當舅舅了。」江朔堯走下樓,對在客廳裡喝悶酒的言馭文說。
江朔堯自動自發得不像客人,往餐廳拿一個杯子,回客廳加入喝酒行列。
「大白天喝酒,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我記得言小妹還沒嫁人吧?」江朔堯望著不發一語的言馭文。
「你確定我妹妹懷孕了?」一般來說,威士忌應該一小杯、一小杯喝,像言馭文這樣大口猛灌,很快就會醉了。
「你懷疑我這個中西合體神醫?」江朔堯小喝一口,笑得自信,他的兩張中西醫執照,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一會兒,他發現桌上有張紙,好奇地看了一回,才說:「小蓀瑪受了點刺激,大概再半個多小時就會醒,我開了張中藥方給你,有空去抓兩帖藥回來燉湯。」
「謝謝。」
「我該走了,酒別喝太多,傷了肝要救就難了。如果不嫌麻煩,過兩天帶小妹來我診所,我幫她做仔細一點的檢查。對了,我明年要出國拿個博士學位回來招搖撞騙,璟聞要一起去,我們三個換帖兄弟就差你了,你要不要跟我們去喝喝洋墨水?」
「可能不行。」言馭文歎氣,接著又是一大口酒。
「找時間去璟聞那片林子坐坐,煩的話把小妹一塊兒帶去。」江朔堯看得出他心煩,沒再往下追問。
「後天下午,我帶蓀瑪去你診所、」
「好。我走了。這瓶酒我順便帶走,免得你一口氣喝光,小妹還需要人照顧。」他笑笑,拿走桌上的威士忌,才離開。
「告訴我,那不是真的……哥……你告訴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的蓀瑪,看見言馭文,立刻回想起昏倒前最後一個念頭。
「蓀瑪,先別想那些,我煮了中藥——」言馭文見她轉醒,拿起十分鐘前他煮好放在床頭的藥湯。
「哥!求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不要喝什麼藥,我沒事!我只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爸爸跟媽媽真的是……」她怎麼都說不出口、說不出口啊!她的爸媽,真的是被龍貫雲開車撞死的嗎?
「調解書的影印本,誰給你的?」放下湯碗,言馭文歎息,這碗湯藥,看來是要浪費了。
「你沒否認?你為什麼不否認?為什麼不告訴我,那不是真的?為什麼!哥,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不阻止我、不告訴我真相?怎麼可以看著我跟龍貫雲在一起?哥!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蓀瑪崩潰似的大喊,她無法相信、不想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可是,她最親愛的哥哥,沒有否認、沒有否認啊!他只是憐憫似的看著,憐憫似的歎息著,眼前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蓀瑪,你冷靜點,不要哭,不要這麼激動——」
「我不激動,我不哭……我怎麼可以……哥,他是撞死爸媽的人、他是害我們沒有爸媽的人,他是害我十五歲那年,只能躲在棉被裡偷偷哭,卻不敢讓你知道的人……什麼人都可以,為什麼偏偏是龍貫雲?為什麼我偏偏要愛上他!」蓀瑪撐起身子,扭緊了覆在身上的薄被哭喊著。
蓀瑪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哥哥跟龍貫雲之間的過節,原來這就是第一次她跟龍貫雲發生關係後,龍貫雲會跟她說一句「太遲了」的理由。
蓀瑪忽而想起龍貫雲的父親,想起他交給她那份調解書時的神情,跟此刻的言馭文好像,一樣有著憐憫。
「哥,就算我跟他發生關係,你還是該告訴我的,你不該讓我不明不白闖入地獄,他是害死爸媽的人,你怎麼可以跟他同一張桌子吃飯,怎麼可以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哥……」
言馭文上前摟住蘇瑪,試圖安撫她的激動情緒。
「蓀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以為這件事只要我不說,你就不會知道,我以為只要你不知道,就能得到幸福……蓀瑪,我只是單純希望你得到幸福。
車禍發生後,我不想告訴你全部事實,就是希望你保有沒有仇恨的純真,我不要你心裡有仇恨的對象,後來我阻止你去龍家,也是怕你……都怪我,我的阻止太晚,又不夠徹底。
蓀瑪,把過去忘掉好不好?爸媽如果還在,一定也像我一樣,只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更何況,那場車禍是意外,誰都不願意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