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幢屋子,靠近澄清湖。他只來過三趟,每次都是陪母親回台灣探視親人。大部分時候,只有管家張嬸與照顧花園的張叔夫婦倆在。
檢查過後,他就一直呆坐在床邊,靜靜審視看似沉睡的她。屋裡靜得沒一絲聲響,安靜的氛圍讓他能聽見她規律的輕淺呼吸聲。
她睡著的樣子,像個不設防的天真孩子,柔滑稚嫩的肌膚帶了幾分蒼白,比起繞在他身邊打轉那些五官立體的美女們,她顯得好平凡,平凡到沒有任何足以讓人驚艷的顏色,可是他卻能一直靜靜看著平凡的她,不感到厭倦。
她就像……像閔渝形容的,如同一顆巨大磁石,才一瞬間就牢牢吸附了他整顆心。
究竟是什麼樣的魔力,讓他一回頭就看見她?接著又再度遇見她?不管是魔力也好、是巧合也罷,都無所謂了吧。
此刻瑞斯什麼也無法多想,因為僅僅是陪著她,看著沉睡的她,他的心就湧上空前的平靜幸福,幾乎淹沒了他平時運作良好的理智。碰上她,他似乎冉也找不到自我規範的力量。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安靜的氣氛。為了不驚醒她,瑞斯連一聲請進都不敢說,直接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人,是德裡。德理跟那群保全人員早已先回到別墅等他了。
「主人,晚餐準備好了。」
「你們先吃,我現在還不餓。」
「那位小姐是——」
「一個朋友。」
「夫人剛——」德裡的臉色為難,他知道瑞斯出機場發現保全人員後,非常生氣。現在若讓他知道那群保全人員看他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就立刻回報夫人,瑞斯一定會……
「如果我母親問起,就說是我剛認識的女朋友。我母親會認為我只是玩玩而已,不會當真,也不會再為難你。」
對於瑞斯平靜的反應,德理反倒有些吃驚。以往這種狀況,瑞斯通常會表現出壓抑過的怒氣,而現在的瑞斯,除了平靜之外,臉上的線條還多了幾分以往不曾見過的柔和。
是因為那位小姐嗎?德理猜想著。
原本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人,有了移動的聲音。瑞斯回頭看了一眼,旋即回過頭對德理說:「你去用餐吧。」
「是的,主人。」帶著滿腹好奇,德理離開了。
瑞斯關上門,回頭已經看見她撐起身坐在床上,一臉迷惑。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快步走回床邊,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很自然地,就動手幫她撥開垂落額前的凌亂頭髮。
茵琦的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努力回想自己怎麼會跟這個「米白色」在一起的原因。
「這是哪裡?」
「算是我家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麼算是!難不成你連自己的家在哪兒都不確定?」茵琦想起在他面前哭得淒慘的模樣,一股怒意沒來由升起。
她只記得「米白色」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在人家懷裡哭得悲慘——然後她好像想離開他、站起來後……她就不記得了。
糟了!她瞥見窗外已然漆黑的天色,一陣驚慌,她趕緊跳起身,然而淺淺的暈眩襲向她,她在原地站了幾秒,「米白色」則多事的扶住她,「不要太快站起來,你有輕微貧血,你知道嗎?」
「不要你管。」她扯出在他掌握下的手臂,低頭在床上翻找東西。
「你在找什麼?」
「我的手機。」她頭抬也沒抬。
「我幫你放在床櫃上。」
茵琦立即將視線移往床櫃,馬上看見她的手機。一把抓過手機坐回床上,按了幾個號碼才發現手機早就沒電了。
「該死!」茵琦低喃。「現在幾點了?」
瑞斯看了腕表,發現手上的表顯示的仍是德國時間。 「你等等,我幫你問一下。」瑞斯拿起床櫃上的電話,按了兩個號碼。 「你手上不是有表嗎?」
他沒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德理,台灣時間現在是幾點?」
掛了電話,他才看著茵琦說:「我的手錶是德國時間,今天我才剛到台灣,忘了調整。現在是六點半。」
「能不能借我用一下電話?」
「可以,要我出去嗎?」
「不用了,我只講幾句話。」茵琦接過他遞過來的話筒,飛快撥了家裡的號碼,才響了兩聲,就有人回應。
「外婆,你今天別等我吃晚飯了,補習班的學生有些問題,我晚點才能回去,你記得吃完飯要吃藥喔。」
講完電話,茵琦抬頭看見地鎖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一時間,忘記她原本要說的話。
「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讓人幫你準備。」
「不用了,我該回家了。」
「你跟你外婆說話的樣子,似乎沒打算馬上回家。」
「啊?」茵琦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她確實沒打算立刻回家,她怕一回家看到外婆,會忍不住大哭一場,她還沒準備好面對外婆的情緒!
「就算我不打算馬上回家,也不關你的事。」
瑞斯淺淺微笑,對她的無禮態度,他一點也不介意。
「是不關我的事,但我希望變成跟我有關係的事。」他靠近她,近得就快碰觸到她。
「你對女人都說這種話嗎?」
「我說沒有,你也不會相信。」他的回答簡單扼要。
「是不會相信,我又不認識你,幹嗎要相信你?」茵琦稍稍挪了位置,他的靠近讓她神經緊繃。
「我不認識你,卻能相信你。我的名字是瑞恩桑德斯,格奧爾特·維希四世,與我熟識的人都喊我瑞斯,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父親是德國人,母親來自台灣。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能不能就算認識我了?」
他講話的溫柔神情,好得不像是真的。
茵琦無法理解,這男人是天性溫柔,還是習慣把肉麻當有趣?
「你名字太長了,我記不起來。對不起,我不想認識你。而且,我真的該走了。」茵琦索性站起來,打算直接離開。
「可是我想認識你。」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不小,剛好止住她離開的腳步,又能不弄痛她。「我是不是做了讓你討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