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對一杯冰茶能說什麼?杜環歎口氣,伸手接過茶杯。
「今天我將電費、瓦斯費都繳了,也順便監督了後院的粉刷工程,那些工人差點將水泥漆沾到牆上的掛畫。」老人像個秘書般的報告著他的「工作進度」。
杜環點點頭,心想這個老人倒是相當盡職,值得留下,他順便啜了口冰茶,發覺滿好喝的,「這是什麼?」
「最受女性歡迎的休閒飲料加冰塊。」老人迎上他的目光,「我發覺你對女人喜歡的東西特別有興趣。」
杜環聽到差點把滿嘴的茶都噴出來。
老人視若無睹,繼續說著, 「我還幫你接了威卻爾斯先生的電話,他要我轉告你男主角的定裝有點問題,麻煩你在明天中午前處理,另外還有兩通日本推銷員的電話,我嫌他們煩人,所以直接掛上了。」
杜環發覺老人能和外國人溝通已是不簡單,但是他也不能讓老人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啊!他該讓老人知道規矩。
「你不知道對方說什麼,怎能亂掛電話呢?」杜環皺眉,他希望自己能盡量裝得凶一些。
「我怎麼不知道?不過就是推銷最新染髮劑的拜訪電話嘛!我看他們和你又不熟,又聽他們想以低價策略吸引你看貨,想也知道只是下三流的手法,所以才掛的。」杜環一怔,憑著他的名氣,很多和頭髮相關的產品廠商都希望能找他試用或代言,這種電話他接得多了,這老人的確沒說謊。
「你是日本人?」杜環瞇著眼看他, 「不然怎麼會如此精通日文?」
「別亂講啊!」老人半開玩笑的否認, 「我是看日本卡通七龍珠學的,三角貓功夫而已啦。」
杜環開始明白不管任何人都可能有深藏不露的一面,只是礙於個人隱私,他不願多問罷了,他只知道倘若老人是壞人,早在前兩天他晚將大門鑰匙交給老人時,老人就可以乘機將傢俱搬個空,但是老人沒有。
光憑這一點,他就該想念對方。
「對了,我看你很苦惱,應該是為了感情的事吧?」老人斷言。
杜環真的開始覺得他管太多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未免管太多了吧?」
「我?我……也姓杜。」老人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這麼巧?杜什麼?」杜環狐疑,他才不信,反正身份證沒拿出來,對方高興怎麼瞎掰都可以。
「杜也,也可以的也。」這次他說得比較順暢了。
「杜老頭,以後我就這樣喊你了,不介意吧?」杜環看著眼前最多不超過六十歲的老人,以自己對於皮膚的鑒識能力而言,對方或許更加年輕,只是歷盡滄桑讓他的外表加速老化罷了。
「當然,胃痙攣不處理是會死的,你既然救了我一命,隨你高興怎麼稱呼我都可以。」杜老頭朝他打趣,「那我呢?你希望我尊稱你為主人、少爺、老爺,還是像肯恩一樣喊你甜心?」
「啊!」杜環驚呼一聲,「他……他還是打電話來了?他有沒有說些什麼?」
「相信我,那傢伙絕不是什麼好人。」杜老頭想到肯恩就想吐,「他先是惡聲惡氣的找你聽電話,我說你不在他還不信。」
「他是關心我。」杜環心中升起一股悵然,他不知道肯恩斷絕來往是不是正確。
「關心?我看他是意圖不軌吧!」杜老頭嗤之以鼻,「他繞著圈說到最後,知道無法見到你了,竟然開口向我要錢,並且威脅說如果不給就會洩漏什麼秘密,掛電話之前還一口咬定我必然是你的新男朋友。」
杜環臉色發白的低下頭,杜老頭則意味深長的看向他,「杜環,真正的同性戀我看得多了,你還差得遠,你充其量只是無法自拔而已,我勸你回頭吧,如果你不是天生就有那種傾向,就不要勉強自己。」
「才認識我不到十天,你又知道什麼了?」杜環對杜老頭的口吻感到極其厭煩,他算什麼「拯救迷途羔羊」的偉大上帝嗎?
他的確是在高中時才被學長帶進這個圈子的,當時他既懵懂,對男女之間又近乎無知,加上父母雙亡,所以才會被牽著走了好幾年,將所有感情都寄托在待他好得沒話說的學長身上,但是當他更加成熟,懂得獨立思考時,卻又茫然了。
隻身進入社會的無依無靠,讓特別需要找個地方尋求感情慰藉的他,選擇了熟悉卻又明知不該的方式,而肯恩不過是他在酒吧裡偶然遇到的陌生人罷了。
杜環明知自己比起一般人在行事上必須更加謹慎,所以他從來不和肯恩或任何一任的男朋友上床,而只是純粹將感情寄托在他們身工,但是那樣卻加深了彼此的痛苦。
不然肯恩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和他吵起來。
「別發脾氣,我只是偶爾會聽見你為了某個女人而痛苦,例如剛剛……」杜老頭聳聳肩,他有歲月磨出來的好修養。
「那是另一件事,不提也罷。」杜環心煩的揮揮手,一個肯恩已經夠他煩的了,這時他不想再加一個,「不過似也真奇怪,我很少遇見像你這樣的老人,竟然能聊同性戀的話題。」
話雖如此,杜環也知道自己實在需要和別人談談他心中的問題了。
「我以前在美國待過,你不知道那裡的環境,對同性戀者而言幾乎是天堂,不僅有法律明文保障他們……」杜老頭當真沒對他表現出任何歧視,反而開始如數家珍的訴說自己的回憶,那種架式十足像個老船員,聽得杜環都傻了眼。
聽他說了良久,杜環開始靜下心來,認真思考自己曾經改造了這麼多的人,或許該是徹底改造自己的時候了……
第四章
俗話常說:運氣來時,連城牆都擋不住。
趙君吟的運氣來了,而且是極佳的運氣,是她以前幾乎遙不可及的夢想。
一個月不到,她重整了「美杜莎文字工作室」,因為林製作交付給她的工作份量愈來愈吃緊,她的地位也愈顯重要,力求配合的默契,她幾乎一個個的親自向以前的員工拜訪懇談,希望他們能重回崗位,而她全新的外形和誠懇的決心,將百分之八十的老部下都招了回來,包括意外考上研究所而沒去當兵的小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