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人不安的是,她為什麼說「我死了,他就會回來」這種話,她打算用死來威脅兒子回家繼承家族事業?
或……她就快死了?
眉頭愈擰愈緊,眼裡浮現的憂慮一層疊過一層,紫伶頓在人行道上,心裡忐忑不安。
她必須見他、想見他,但……害怕見他啊!
原地思索了良久,她招了輛計程車,車子往相反的方向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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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棟十七層的大樓,羅冠奕的住處就位於十六樓,遠離俗世塵囂,又有極佳的景致,以前,她最愛在落地的玻璃窗前俯視著一盞盞的夜燈和車燈,而他最愛在這時候由身後攬緊她,挑逗得她再無看夜景的興致。
現在,極力忍受路程顛簸所帶來反胃感覺的紫伶孤身立於花園中庭,只能抬頭仰望仍然黯然無光的那一層樓,任美好溫馨的回憶一幕幕竄上心頭。
「柯小姐,奇怪了,看見你,才發覺好像很久沒見到你了呢!怎麼不進去?是不是忘了帶鑰匙啦?」管理伯伯咧嘴大笑,前來寒暄。
「伯伯。」紫伶綻開微笑,有禮地輕喊。當初走的時候就留下所有鑰匙,這種事要怎麼解釋?
「我找一下你們家的備用鑰匙,等等我喔!」管理伯伯熱心地道。
「不,不用麻煩了。」紫伶連忙阻止。
「不麻煩、不麻煩,如果你要等羅先生,可不知道要等到幾點喔!你知道的,他什麼時候回來,向來是說不准的。」管理伯伯親切地將鑰匙遞到她手上,熱心當頭,沒注意到紫伶臉上明顯的為難。
「伯伯……」
「別謝了,風愈來愈涼,趕快上樓,給自己泡杯熱茶喝喝,別感冒了才好。」見有人等著找他,管理伯伯邊說邊往自已位子走去。
紫伶怔忡地望著手中的一串鎖匙。她……能用嗎?
一陣風襲來,紫伶打了個寒顫,果然,即將人秋的夜風是涼了點,這種非常情況的身子,可感冒不得。
紫伶開了大門,乘著電梯一路上十六樓,視線在手中的鎖匙和等待被開啟的門轉呀轉的,猶疑不定。
然後,她轉向一旁的樓梯間,坐在階梯上,雙手環膝,將頭輕輕倚在膝蓋上,幽暗中,什麼也不想,只是一心一意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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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先生,這麼晚才回來啊!待會兒上樓提醒一下何小姐,記得把備用鑰匙還給我咧!不然下回忘記,可就沒得用了。」管理伯伯看了下緊抓住羅冠奕臂膀的女人一眼,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備用鎖匙?」
「柯小姐?」
羅冠奕和身旁的女人同時間出心底的疑惑。
「是啊,我看柯小姐忘了帶鎖匙,就先把備用的給她了,怎麼,有問題嗎?」遲鈍的老阿伯總算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了,他滿是皺紋的老臉開始慢慢僵住。
「不,沒什麼問題。」原本欲破口大罵糊塗管理員的羅冠奕心念一轉,嘴邊揚起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來了。
這回,她肯定會死心了吧!
「奕,你真過分,我好說歹說,你都不肯到我那兒,送你回家,你連請我喝杯水都不肯……」那個何小姐卻可以讓管理員自動交出鎖匙。
「誰說請你喝杯水都不肯,走吧!」羅冠奕攬住女人的腰,急急往裡頭走,心裡有著莫名的迫不及待。
電梯在十六樓停下,門開啟,嚇了紫伶一跳,正想起身,冷不防瞧見他和女人相依偎在一塊的畫面,她縮回身子,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將自己環得更緊。
他帶女人回來,他帶女人回來……他將帶那個女人上他們的床,對她做著曾在自己身上做盡的一切……眼前的事實不斷敲擊著她的神魂,她感覺自己的心跌到谷底,身體不斷顫抖,整個人彷彿掉入冰窖裡。
羅冠奕略顯倉卒地開門,屋裡一室昏暗寂然,一點人氣也沒有。
「柯紫伶。」羅冠奕在門口冷冷的喚,沒有預期的回應,他燈也沒開就往裡頭尋人。
「奕,你怎麼了?一副激動莫名的模樣。」最後一句是含在嘴裡的咕噥,千香摸索著門邊,總算找著了開關,讓室內亮了起來。
不在,她沒有進來!羅冠奕雙拳緊握,心口處有一把火正熊熊燃起,那怒氣,不知是因為要見她,或因為她可能走了,又見不到她。
衝動之下,他打算下樓找管理伯伯問個清楚,卻在門口處,瞧見了樓梯口那抹讓室內流洩出來的燈光映照得模糊的身影。
「柯紫伶!」羅冠奕由緊咬住的牙關中迸出三個字,握住樓梯扶手的手緊得青筋畢露。
「嗨。」紫伶牽起一絲極為勉強的微笑,身軀因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而僵硬,她扶著樓梯扶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人在那兒,幹嘛不出聲?」
羅冠奕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力道之強令紫伶眉頭深深擰起。
「你……顯然有客人,我在考慮,要不要打擾……」
「奕,那女人是誰?哦!對了,是柯小姐,可柯小姐到底是誰啊?」千香聽見外頭的說話聲,奔了出來,緊抱住羅冠奕一隻臂膀,像宣示著她的所有權。
「自以為是我的誰,真實誰也不是的人。」微瞇雙眼,羅冠奕甩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道。憤恨、挫折,加上適才莫名的恐慌,令他口不擇言只想狠狠傷害她,彷彿這麼做,就能避免自己不受傷害。
紫伶像當場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十分難堪,她緊咬下唇,雙眼空洞,臉色益發慘白了起來。
「那她來幹什麼啊?」
遙遠的地方,紫伶聽見那女人的聲音嬌歎地問。
「她跟我毫無關係,我怎麼會知道。」
遙遠的地方,紫伶聽見心愛男人的聲音,一字字像箭疾射而來,穿透她,令她的心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她錯了嗎?錯了嗎?
他的動氣,不是因為在乎,是因為他真的恨她,也不是有愈深的愛,才會有愈深的恨,他是個夠殘酷的人,不必有愛就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