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流墨無語地倚在廊柱上。
「後悔的話,就把她收回去,自己保護她。」莫殷磊特別記仇,到現在仍然對林家很感冒。
方流墨搖搖頭。「不能,我保護不了她。」
「笑話!以你的頭腦、你的手腕、你的勢力,會對付不了暗夜門?救林嵐芷她爹這件事,根本就用不著我出面。」莫殷磊冷哼一聲。
「不行,我要回南方一趟,接一個人。這段時間,必須有個暗夜門忌憚的對象,牽制嵐芷她爹的性命安全。」最好的法子,就是讓林嵐芷名正言順的受莫殷磊保護。
「接一個人?什麼人這麼重要?讓你要親自走一趟。」莫殷磊挑眉,毫不意外他的盤算。
「重要到可以逼對方交出人質。」方流墨眼裡精光一閃。
「又一個被同情心氾濫的無硯撿起來、欠了恩情的人?沒想到你在南方的地下事業這麼吃得開。」莫殷磊搖頭。
「請少主幫我散出消息,要暗夜門主在約定之日帶人到巖葉山莊,巖葉山莊會換一個他料想不到的人給他。」
「嵐芷的出閣之日?」莫殷磊故意說道。
方流墨心一抽。「沒錯。」
莫殷磊不屑地看看他強裝無事的模樣。「何苦抵抗自己的心?嵐芷姑娘明明和你爹娘不一樣。」
方流墨猛一抬頭。「為什麼提我爹娘?」
「你心裡有數。還有,林姑娘先暫時存放我這兒。當你回來的時候,我會對你算計我、利用我這事,還你一個刻骨銘心的回報。」莫殷磊懶得多說,瞇著眼撇下話,轉頭便走。
方流墨不言不語,撫著胸,沉默地望著遠處。
爹娘遺棄他時,胸口被剜出一個大洞的痛。
再愛的人,終究會離開。
這種要人命的痛,何苦再受一次?
☆ ☆ ☆
距離暗夜門主和她約定的日子,漸漸逼近。而她嫁給莫殷磊的日子,也迫在眉睫。
一切似乎都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林嵐芷孤單單地坐在房裡,神情有些憔悴,茫茫然的望向窗外的晴空。
從那晚方流墨從她這兒無言的離去後,心裡就像挖空了一個大洞。
雖然,莫殷磊出人意表的答應納她為妾,並且救出她爹的要求,卻和她交換條件,要她不許插手任何事,也不許多嘴,只能完全聽任他的安排。
不知莫殷磊的用意,對於暗夜門的威脅也無能為力,她只有消極的讓自己盡量從大家的眼光中消失,盡量避開眾人指責、鄙夷的眼神。
這些眼神在南下逃亡的時日裡,遭遇過無數次,因此這些利如刀箭的輕視,她可以視若無睹。但她最在意、最受不住的,是王浣兒沉默,但依舊溫婉的目光。
每每見著了王浣兒,不安和歉疚的感覺便清晰的浮起,狠狠地啃蝕她的良心。
是王浣兒獨排眾議,收留她在山莊裡養傷,但是她卻恩將仇報,企圖搶人家丈夫。
她想開口澄清,但是,又怕莫殷磊知道她破壞約定後,真會將她趕出山莊,那麼爹的生死,就沒人可救了。
「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她低聲自問,不解的搖搖頭。
似乎一切全亂了。所有的事情像是回到原點,卻又怪異得有些莫名。
她就要嫁給曾經愛慕的莫殷磊,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她不但沒有歡欣的情緒,反而焦躁得想逃離山莊。
啊……她用了「曾經」兩個字!
不是深深愛慕,也不是從小愛慕,而是「曾經」愛慕過。
這幾日才發覺,自己早已變了,不再是原來的林家千金小姐,不再懷有幼稚憧憬,不再滿心滿眼只有自我。
她的滿心滿眼,開始存在另一個影像,那個不說一句話、就急著離開她的身影……
「想他幹什麼?笨蛋!他都把你丟給別人了,你還想他什麼?」她心煩意亂的掩住臉,制止逐漸脫軌的思緒。
不久,她細瘦的肩頭開始微微顫動,淚珠不受控制的,從指縫間滴落。
為什麼……情總不能由衷?
第十章
林嵐芷面對著一桌子的鳳冠喜服,胃部一陣陣的抽疼。她臉色緊繃難看地坐在房裡,毫無新嫁娘的喜氣神色。
歎了一口氣,她又焦躁地站起來,在房內直打轉,一手不自覺地按著這幾日一直不適的腹部。
眼看日子越來越迫近,她幾乎日不能食、夜不能眠,整個身子消瘦一大圈。
「怎麼辦?爹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希望賭注沒有下錯。莫殷磊會救出爹。
而方流墨那個主導一切的始作俑者,像消失了一樣,這十日完全不見他的蹤影。
他真的將她推給莫殷磊以後,便不顧她了?她酸酸澀澀的想道。
算了!她即將嫁給他人,不見面也好。見了,反而無措。
才又吁了一口氣,門外突然湧進一群人。
「唉呀,新娘子怎麼還沒換上喜服啊?時辰可是不等人的。」幾個老嬤嬤一進門,便大聲喳呼起來,手裡也沒閒著,好幾雙手同時往林嵐芷身上招呼去。
「住手……你們……」林嵐芷驚嚇得連連後退,直退到床邊,便教老嬤嬤們給逮住。三兩下衣服便給剝下,換上喜服,接著又被捉到椅上梳發上妝。
像怕她反悔似的,一群手腳利落的嬤嬤們,迅雷不及掩耳的將她打扮得妥妥當當,連喜帕都覆上頭頂了。
喜服一件一件的上身,林嵐芷緊張的情緒也逐漸升高。胸腹的不適也像是化成一把火炬,開始燒灼起來。
她想起之前在吟香樓被人推出去拍賣的場景。
那時,有無硯的大手,推了她一把,支撐她勇敢面對。現在呢?不管是方流墨,還是無硯,他在哪裡?忘了恩怨,忘了嗔恨,她的心頭只剩滿滿的空虛,強烈的希望他在這裡。
「好了、好了,時辰差不多到了,夫人交代不能怠慢,趕快出去吧。」一群嬤嬤不由分說的,拉著林嵐芷就要直奔前廳。
「我……」她完全像個被擺佈的娃娃,視線全被喜帕遮住,在看不到路的情況下,只能一邊被拖著跑,一邊拎著裙擺,免得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