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莫家當真狠絕了心,不顧兩家的交情,要逼我們林家走上絕路?」林嵐芷閉上眼,絕望地說。這幾日,她和爹爹兩人放下了所有的身段,不顧尊嚴的四處求援。可是,得到的永遠是難堪的拒絕和回應。
莊稼漢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林老爺子、大小姐,我是個粗人,說話也許沒啥份量……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講?」他抓抓頭,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們兩人的臉色。
看著漢子一臉的老實誠懇,林嵐芷放柔了唇線,輕聲問道:「小哥想說什麼?」
「呃……你們還是離開這兒吧……這裡全在巖葉山莊的勢力範圍之下。我不知道你們和莫家扯上了什麼恩怨,可是,莫家已經是擺明了要趕你們走。你們……你們還是……」漢子越說越小聲。看著林嵐芷那張小臉越來越白,他真的不忍心再講下去了。
林老爺激動的大嚷起來。「你……你講的什麼狗屁話?我才不會屈服在他們的手中,我……」氣一窒,他突然眼前一花,幾乎站不住腳。
「爹、爹……」林嵐芷慌張的扶住他。漢子也在一旁捉住林老爺的手臂,和她合力將昏眩的林老爺扶到樹蔭下。
「老爺子大概因為四處奔波,太過勞累了,要多休息啊。」漢子無心的直語,聽得林嵐芷心頭一緊,酸意幾乎要冒出眼眶。
這幾日,他們父女兩人相依為命,不死心的四處求援。餐風宿露、夜不得眠,成了他們每日的生活模式;以前錦衣玉食的日子,早已恍如隔世。
原來,沒有了身外之物,每個人都是一樣,只求肚皮溫飽,哪有什麼貴賤之分?
「謝謝你,小哥。」林嵐芷深吸一口氣,忍住淚意。
靠在樹下的林老爺慢慢清醒,醒來後,像是完全的洩了氣,失去了生氣。「天要亡我……莫家要亡我……一切都完了……」他搖搖頭,消極地說道。
「爹……」林嵐芷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已經是多餘。
未來的一切,全是茫然。
「這……這樣好了……我只是一個窮莊稼漢,沒什麼銀兩。不過,我可以從家裡挪一些米糧,多少可以幫幫你們。」漢子忠厚心軟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幾圈後,嘴巴不由自主的,說了一些事後肯定會被家裡的女人叨念到耳朵生繭的話來。
「那怎麼行?會害你惹禍上身的。」林嵐芷慌張地搖搖頭。
「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嘛。」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你往左邊看去,路那頭有間茅草屋,我會把米糧藏在那裡,大小姐可趁晚上沒人的時候,過去找找。我只能幫這麼多了。」
林嵐芷咬住下唇,雙眸霧濕成一片。「謝謝你,小哥……」世間還是有雪中送炭的善心人。點滴小惠,對他們父女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恩澤。
「喂、喂、喂……大小姐你……別哭啊……人家會起疑的。」漢子一臉著急的擺動雙手。
「我知道了。」她吸吸鼻子,小心的低下頭。
林老爺在旁邊沉默的聽著,苦澀的笑了兩聲。「想我林家風光一時,沒想到,也會落到靠人接濟的地步。」
「看開一點吧,老爺子,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漢子笨拙的安慰道。「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兒,不要忘了晚上的約定。」低下聲量,又補了一句。
林嵐芷扶著林老爺緩緩站起來,微微的向漢子點頭,算是道謝,便轉身離去。
漢子看著他們失意的背影,同情的搖搖頭,一回身,差點被嚇得心臟麻痺。
「方……方方方……方……公子……我……我我……」漢子看到站在他身後的人,立時手足無措,舌頭開始嚴重打結。
方……方流墨!
天哪!方流墨何時站到他身後的?那他剛偷偷做的事情,不就被知道了?
完了、完了、完了!漢子在心中連歎三聲,只覺得死定了。
方流墨輕皺眉頭,沒有理他,逕自看著前方走遠的林家父女,眼眸有如湖水般深沉。
「方……方方……我……我……」漢子持續結巴著,方流墨的無語讓他神經緊繃得快斷裂。天哪!說話,說話啊!他在心裡哀嚎。
方流墨回過神,眉頭因為他的嚴重結舌,跟著打了更大的結。
「我我我……方方方……方夠了沒?」他沒好氣的一翻白眼,學著漢子說話。
「你怎麼搞的你?中邪啦?」方流墨一扇子就朝莊稼漢的頭上敲下去。
這一敲,可把漢子給敲正常了。
「方公子,你怎麼在這兒啊?」舌頭靈活了,漢子非常心虛的開口打了聲招呼。
「來看你做好事啊。」方流墨將手中的折扇甩開,一派悠閒的搖扇煽風。「沒想到你心地挺軟的嘛。」他還強調似的點點頭,彷彿在稱許,嚇壞了莊嫁漢。
「啊……方公子,原諒小的。」咚的一聲,漢子心驚之餘,雙膝立即跪下去。「小的向天借膽也不敢違背巖葉山莊,剛才實在是看他們可憐,所以才忍不住開口……
話還沒說完,便被截了去。
「我要你今晚照原計劃送一袋米糧過去。」方流墨思索了一會兒,很快的做出決定。
「我發誓絕不敢偷偷送米糧去的……啊……什麼?」漢子聽而不聞的繼續求饒,講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瞪著方流墨。「照原計劃?」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嗯……另外再附上五十兩好了。這些財物由你上山莊分堂去支領。」方流墨接著吩咐下去。
漢子的下巴掉了下來。巖葉山莊不是要趕走林家父女嗎?怎麼這會兒,又開始救濟人家啦?
「還有五……十兩?」他再度確認一次耳朵聽到的話。漢子完全被方流墨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
出面威脅不准幫林家的是他,現在要捐米捐錢給林家的也是他,這……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