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江冷娃便昏了過去,倒在無非身上。
江冷娃緩緩地醒轉,額頭上纏著好幾圈的白色紗布,將她整張小臉襯得更無血色。
慢慢的,所有事情的經過,又清晰地回到了腦中。
她親手殺死了無非……她無聲地笑著,笑出了淚。
失去無非的世界,所謂的自由,全都成了枉然。
「你哥哥那小子……唉……他……」門外羅老的話語突然降低得聽不見,只聽得見梁雪壓抑的哭聲,和趙寒疆喃喃的安慰聲。
「那……現在要怎麼辦?」梁雪哽咽不已。
「先不要告訴冷娃那個丫頭,免得她無法接受,她現在的情緒很激動,不能受刺激。這孩子很容易鑽牛角尖。」而且還是異常的愛鑽。曾經照顧過她的羅老不放心地叮嚀。
房裡,江冷娃緩緩地起身,在角落的醫療台上找著了一枝空的針筒。
手指扣著活塞,慢慢拉起,讓針筒裡注滿了空氣。她微微笑著,將針頭對準手腕上的血管,打算將空針筒裡的空氣注射到管脈中。
「那,冷娃她的身體……」梁雪的擔憂轉移了目標。
「她現在很虛弱,又正好面臨前兩個月的孕育危險期,必須要多加觀察,否則一不小心,她肚子裡的胎兒很可能就會流掉。」
門內的江冷娃猛然一震,突然止住了動作。
羅老的話,像是晴天霹靂,從頭頂打入她的靈魂,無法動彈。
胎兒?
她不敢置信地緩緩撫住腹部。
她……她懷了無非的孩子?
「哥哥的小孩?天哪--」梁雪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寒疆,哥哥的小孩,哥哥的小孩!是老天爺疼惜我們梁家嗎?冷娃竟然有哥哥的小孩……」她又哭又笑地叫嚷著。
「噓--小聲一點。雖然冷娃懷孕了,但是,她是孩子的母親,她有權決定是否要留下胎兒。」趙寒疆冷靜地說道。
「但是那是哥哥的小孩……」梁雪愕然。
「冷娃她還年輕,難道你要她帶著一個孩子過日子?雪雪,我們不能太自私。」
「我知道……可是……」她咬著唇,只要一想到哥哥的小孩很有可能留不住,便覺得難過不已。「雪雪,看開一點。一切都看冷娃那丫頭的決定……」羅老也加入勸慰的行列,話還沒說完,病房的房門突然打開。
門口的人全都嚇了一跳,神色非常的僵硬不自然,三個人惴惴不安地同時猜想著,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冷娃?你醒了?」梁雪趕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我真的懷孕了?」江冷娃虛弱地倚靠著梁雪,張著清澄的眸子,直直地看著滿頭銀絲、面孔毫不陌生的羅老醫生。
「嗯。」羅老溫和而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可不可以請求你一件事?」她的嗓音依然虛弱,漂亮的眼瞳裡不知不覺注入了一道奇異的流光。
梁雪張口欲言,幾度遲疑下,還是閉上唇。
寒疆說得對,決定權還是交給做母親的人吧。
「什麼事?」羅老和藹地問道。
「幫我保住胎兒。我要生下他。」江冷娃的神情異常堅定,散發出一股重生般的波動。
梁雪聞言忍不住摀住唇,早已熱淚盈眶。
「你要考慮清楚,這關係到你、還有孩子長遠的一輩子。」趙寒疆非常實際地提醒她。
「這個孩子是無非送給我的,是我重生的禮物,所以我要生下來。」江冷娃唇邊沁出沉靜的微笑。
☆☆☆
三天後「她堅持要生下孩子?」方從迷糊的麻醉狀態下清醒的男人,費力地撥開氧氣罩,困難地喘息著,身上插滿各種管子,連接到各式儀器上,胸口甚至還插著胸管。
「嗯。我們都勸過她了,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床邊,坐著另一個男子。
床上的男人閉上眼假寐,沉默了好一會兒,過了許久,才再度開口。
「也好。讓她先擁有個出於己身的孩子,然後,讓她學習如何照顧人、如何信任人、如何依賴與被依賴,甚至,她要學會如何愛人。她已經被封閉太久了,幾乎都快忘了屬於人類天生的感情。」
由於傷勢傷及胸肺,這一段話講下來,幾乎耗盡他所有的體力,到最後,他虛弱地又喘又咳,差點昏厥過去。
「好了、好了!你話少說一點!動過開胸手術,切掉肺葉的病人,還能叭啦叭啦說上一大串,我真想叫你第一名。」推門而入的銀髮老醫生,頗不客氣地斥罵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病患,一面為他量體溫。
只見那名病患面色慘白地閉眼喘息,額上滲出不少的冷汗。
「讓他少講話,不然很耗元氣的。我還要趕場,到另一間病房看看那個丫頭。」老醫生向坐在床邊的男人叮嚀幾句後,又匆匆推門出去。
「她也在……同一層樓嗎?」待老醫生走出去後,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忍不住又開口問起她的狀況。
「不,她住在其他樓層。因為她的身份已經從殺手界除名,沒有隱密的必要,而且,可以讓她獲得更周全的人手來照顧。」
「嗯……」男人露出虛弱但滿意的微笑,緩緩閉上眼。
「這樣……好嗎?讓她獨自一個人撫養小孩,她會非常辛苦。」
「你和你的女人,應該會好好照顧她吧?」床上的男人張開眼,朝床邊人無賴地一笑。
「原來是吃定我了?」被強迫托孤的男人將眉毛挑得老高。
「呵、呵--」床上的男人虛弱沙啞地笑出聲。
第十章
懷孕的日子漫長,卻又短促。
失去無非的悲痛打擊、接著獲知懷孕消息,從死亡到重生輪轉一回的經歷,彷彿像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
這段期間,梁雪強打精神,和羅老醫生共同小心翼翼地照料江冷娃,幫她補身、產檢。
江冷娃對無非的死絕口不提,當時眾人不讓她參加葬禮時,她也沒有反對,只是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肚子裡正在生長的胎兒身上。
她無法想太多,否則她會因心碎而瘋狂。因此,她盡量不去想無非,強迫自己忘記他,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