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沒乖乖養身子嗎?為什麼比我離開前還瘦?」他的手指掐了掐她的臉頰。
「有啊,城主還拚命叫人送了好多、好多的補品過來……平主子,你可不可幫我求城主別再送了?我會乖乖吃飯的,補品就不要再叫我吃了。」阿鎖一臉驚恐的向他求救。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捏了捏她潮濕的嫩頰。
「我知道在其它人眼裡,我是身在福中,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我老是覺得悶,渾身都懶洋洋的。我好懷念以前跟著主子四處奔走遊歷城國的日子,每天和不同的人接觸,每天踏著不同的泥土地,每天……可是,這一次你卻忘了帶著我……」
她越講越洩氣,峻德平的眼神卻越聽越深遂,某種決定在心頭隱約成形。
「我以為目前的日子,是我為你爭取到對你來說最好、最舒適的生活。」他緩緩地說道。
阿鎖心念一動,敏感的察覺到他的目的與用心。
「平主子,你是為了讓我能得到療傷養身的最好照顧,所以才決定留在朔善城,答應幫城主的忙?」她直直地瞅著他。
峻德平只是沉默地瞇起眼。
「這種炊金饑玉的日子真的很好、很舒適……不過……唔……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天生注定勞碌命?我還是好懷念以前跟著你東奔西跑的日子,即使那次落難村子,也覺得好快樂。」她蹙著眉想趴回他胸前,但在臉頰觸到潮濕衣料時,不舒服的低頭看了一下,才想起她剛剛在這塊地盤上的淹水傑作,於是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料。
「你希望我得回往日的權勢和地位?」峻德平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眼神像墜入深不可測的汪洋之中。
「平主子……」阿鎖困惑的發出疑問。
他的語氣又沈又凝,彷彿他將會為了她的回答改變整個世界似的,引起她一陣莫名的心悸。
「你希望嗎?」他追問著。
阿鎖被他異常認真的語氣感染,嚴肅的凝起小臉思索著。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自己此刻的話對他很重要,重要到會左右他所有的計劃和決定。
「我……只希望你快樂。」她輕輕回答。
緊繃到令她忍不住屏息的詭譎氣氛,轉瞬間消失無蹤。
「然後呢?」峻德平的眼神緩和下來,染上一抹安適的笑意。
「然後……」她繼續思索。「然後……可不可以讓我跟著你、伺候你一輩子?」她滿懷希冀地看著他。
「不!」峻德平輕吐出一個字,瞬間將她狠狠地打入深黑地獄。
阿鎖渾身一僵,小臉變得蒼白,一顆慌亂的心幾乎要凝結成冰。
「我、我知道了……是不是……平主子怕以後的主母會誤會?那我、我可以一輩子都不當女孩子,一輩子都不穿女裝、不梳髮髻、不搽胭脂,這樣就沒人誤會了,好不好?我……」她的小手無意識地緊揪住他的衣領,顫著唇、抖著音,眼淚再度撲簌簌的滾落。
他摀住她的唇,不讓她再說下去。「你知道你說這些話,放棄的是什麼東西嗎?」他的目光如炬、如箭,毫不留情地看透了她。
她的身子顫如飄葉,滾落的淚水滑過他捂在她唇上的掌。
平主子……要拋下她了?就像她在夢境裡夢到的景況一樣?
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似乎從她恢復女兒身之後就不同了。
早知道,她就不要換上女裝,死都不要換上……
「傻女孩。你有沒有想過一輩子是多長的時間?你真的甘願放棄女孩兒一生的夢想?別否認,你一定羨慕過別的女孩兒穿著漂亮衣裙、抹著美麗胭脂,等你更大一點,你還會想要為人妻、為人母。不管我再怎麼掩飾你的外表,身為女人的天性和母性的渴望是怎麼也壓抑不住的,再要求你繼續作男兒打扮,那就是我的自私和不通情理了。」峻德平句句溫柔憐惜地輕責自己,聽在她耳裡,彷彿成了一把致命的死刃,割得她傷痕纍纍,一步一步地將她逼下絕崖。
她無法否認他的話,她的確曾偷偷欣羨過那些女孩兒家的玩意見,而這些羨慕的酸澀心情,卻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抵?這是對她的懲罰嗎?
因為她是女孩兒,他就要丟下她了嗎?
她絕望的閉上眼,多希望他能自私一點、不通情理一點……
峻德平撐坐起身背靠床柱,再托住她的腰讓她坐到他腿上,將她的小臉抬高與他齊平。
「阿鎖,睜開眼看著我。」他輕喚道,含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她聽話的緩緩張開淚眼,與他對望。
「別要求我這種自私。事實上,看你穿上女裝的模樣,才是我真正期盼多年的自私夢想。我想看你為我穿上裙緞,為我搽上胭脂、紹起長髮。」他撩起她及肩短髮,表情濃烈又溫存,與她的哀淒表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說要帶我一起流浪……你騙我……你騙我……」她破碎的低語,輪起小拳頭,一下、一下的痛在他胸口。
「流浪和你恢復女兒身,這兩件事一點也不衝突。」峻德平歎了口氣,任她不痛不癢地捶著。說了半天,阿鎖那個小笨腦袋瓜子還沒開竅啊?
「什……」聞言,她突然忘了流淚,露出迷糊的表情。
「我會帶著你流浪。不過往後的日子很長,我不想一輩子活在世人誤以為我有斷袖之癖的陰影之下,所以,你換回女裝,換得好。」
「啥?」阿鎖張大眼。斷袖之癖?這……什麼跟什麼呀?
「你以為其它人看見我與一個小書僮同食共寢,會有什麼想法?」他敲了下她的頭。
「可你剛剛對我說不……」她的小腦袋已經跟不上他轉彎又迴繞的複雜言詞。
「我說的不,是不要你一輩子的伺候。我想要的,只有你一輩子跟隨的心。」
「要我跟隨你,又不要我伺候你,那……我要做什麼?」她的心湖全攪亂了,世界也全讓他給顛覆了。為什麼平主子說的話,她越來越聽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