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原路跑回去,路上能不停就不要停,到那個山洞裡等我。相信我,我會回去找你的。還有,包袱拿著,別掉了。」
原先阿鎖緊張得不斷地點頭,直到峻德平從身後摸出一個大包袱,她驚愕得掉了下巴。
「平主子,你……」這包袱……哪來的?她張大眼,顫抖的伸出手接住包袱。難道這一路上,他又情不自禁地為自己添了不少行頭?
往後又有大包袱得背了……嗚──
「別太感謝我,這包袱裡的衣裳全是我在路上看到的漂亮衣裙行頭,忍不住買來想送你,一不小心就買太多了。你先拿著,等我回頭,再幫你背。」峻德平心不在焉地交代包袱的來龍去脈,回身專注地看著樹林的動靜。
阿鎖的心頓時讓他的溫柔給暖暖的融了。
包袱裡的衣物……是他買給她的?
她噙著淚,猛地上前扳過他的臉,主動地吻上他的唇。
峻德平一愣,馬上投入親吻,並接掌主控權,伸出一掌扣住她的纖頸,深深地吻住她。
一會兒後,兩人喘息不已的分開。
「我會在山洞裡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阿鎖抱緊了包袱,飛快地起身,回頭拚命地跑。
峻德平癡望著她的背影,撫著唇,像是立誓般低語。「等我,我一定回來。」
隨即,他身形一動,疾速向林間飛奔而去。
月漸昏沈,林間追逐如火如荼,未曾稍歇。
一個高大冷肅的男人渾身浴血,抱著讓一張被單裹住的女人,拚命地在林間深處殺出生路。
他們一定要逃離!
「修王……」被單中的女人忍不住呻吟。身子剛剛小產過,她幾乎要支撐不下去了。
「霜濃,忍下去!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男人低下頭安慰懷中虛弱的女子,眼角察覺一道黑影,全身肌肉瞬間緊繃,充滿備戰的殺氣。
「大哥,是我。」黑影從暗處現身。
「四弟?」修王瞇起眼看向來者,判斷他的來意是惡還是善。
「大哥抱著一個虛弱的女人逃命,不嫌累贅?」峻德平唇邊掛著溫和的笑意,神情莫測。
峻德修一言不發,只是更加抱緊了懷中的女人,無言的宣示同生共死的決心。
「為了她,你甘願放棄一切?你知道的,天下江山原本很有可能是你的囊中之物。」峻德平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凝視他護衛在懷中的蒼白嬌顏。
「我長久以來的計劃,就是要永遠了斷與峻德城的一切牽扯。我付出得夠多了,今後,『戰鬼』已死。」峻德修森冷地說出十多年來不曾和任何人說過的真心話。
峻德平沉默地垂睫深思。
悲哀的發現,原來他們兄弟之間,每個人都並不瞭解對方,只是共同的為了峻德城而活著。他從來沒想過,大哥竟也會有與他類似的想法。
忽然間,吵雜聲從遠處慢慢逼近,火炬光影也隱約在樹木枝葉間搖晃。
峻德修撇唇一笑。「你若是將我拿下,峻德天龍一定會很高興地第四個義子又回來了。」
峻德平忽然明白了在朔善城的時候,「九指神算」對他說過的話。
「不出一個月,天地將有異變,天下即將易主。我是來給你一個忠告的,你尚有一個機會,可以回到峻德城去。」
「原來是這個呀!」他輕聲笑道。
「如果要捉我,那就動手吧,算是我之前欠你的。」峻德修輕柔地將懷中的女人放到地上。
「不要丟下我……」女人伸出纖白的雙臂,抵死攬住他的頸項,不肯離開分毫。
「霜濃……」
頭一次,峻德平在大哥冷肅的面容上看到了屬於人的表情。
身後的追逐騷動更加迫近。
「我是來助你的。」峻德平靜地開口。
峻德修抬起深沈的眼眸,審視地望著四弟的表情。
「不信我?其實,我是來還你人情的,你幫我離開了峻德城。」峻德平回以一抹莫測的笑容。
最後,峻德修回以淡漠的一笑,重新又抱起了女子,頭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林間深處。
峻德平挑挑眉。兄弟不是白當的,他早就習慣了大哥冷淡得沒有一絲溫度的響應。
「呵,那群人拿著火把,反倒成了我的助力。敵明我暗,多棒的戰況!真多虧了兩度眼盲的經驗。」他撿起一枝長長的枯枝,同另一個方向奔去,投入漆黑的夜林之中引開眾多的峻德城追兵。
夜,將盡。
尾聲
「聽說峻德四王的平王到西北荒去當行旅商人啦?」一個婦人問。
「是有這麼聽說,有人曾在那兒的市鎮見過他。」一個較老的長者吸著水煙袋。
「真是可惜啊!『九指神算』不是說他有一生榮顯的青雲命嗎?怎麼淪落到去當商人啦?」
「這就要怪當年修王太無情啦!要不是修王,平主也不會有這等光景。唉」身旁的聽眾附和的吁出感歎,同為峻德平王感到不值。
「那麼,平王有可能會經過咱們這個鎮嗎?」一個小男孩問道,很關心平王的去向。
小男孩從很早以前就立了志向,長大後要遊遍五湖四海、看盡山川百態。因此從他第一次聽到峻德平王放棄原有權勢,當個遊走四五的行旅商人的故事後,峻德平就成了他心中偷偷崇拜的偶像。
「不可能的啦!咱們這小村落這麼偏僻,又沒有好山好水,平王哪有可能會來這兒?」小男孩的娘笑著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這就是凡人的思考模式。
在他們的心目中,平王依然是遙不可及的尊貴人物,自然以為他踏的土地非名山勝水不可。但是,既然是行旅商人,自然什麼地方都會去走上一遭的吧!
小男孩想不到這些,自然也就信了大人的話,失望地轉頭四處亂瞧。突然,在不遠處的牆角邊,他瞧見一個粉雕似的娃娃蹲在那兒哭泣著。
小男孩好奇的走過去。「喂!你在哭什麼?」
「爹娘不見了……腳纍纍……」娃娃止住淚,不怕生的仰頭猛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