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為親眼見到大屠殺,又在屍堆裡躲了一夜,所以她在逃出古倫島的第八天終於崩潰自殺了……雖然我娘從頭到尾一直用布摀住我的眼睛,可是腳下踩著屍骨的觸感,就算歷經十五年,我依然無法忘記。」她縮起肩膀,用力摀住臉,整個身子微微地打顫著。
「這就是你經常作的那個噩夢?」
「對。」她用力地點頭。
峻德治忽然一把擁住她,將她摟得好緊、好緊。
「我不明白,當年的我才四、五歲,什麼事也沒做,為什麼就得經歷這些事、受這些折磨?我一直覺得整個族人的鬼魂一直追隨在我的背後,每個晚上都聽得到他們在對我哀嚎……」她緊緊地回抱他。
此時的她非常脆弱,顧不得男女之防,她極需要一個堅實的懷抱溫暖她。
峻德治心痛地閉上眼。
原來,她是他與九指神算玩弄天命之下的犧牲者。
如果她是那場大屠殺之下的倖存者,那麼她帶著奇詭的血煞命格到他身邊來,也就不會太令人驚訝。
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定數。
「對不起……」他低喃,深沉而濃重地對她道著歉。
她將自己的臉緊緊埋進他的懷裡,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忙著壓制住腦海裡那些駭人的記憶,因此沒有聽到他那句莫名其妙的道歉。
「我整整流浪了十五年,每次受人欺負時都會想,我到這個世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是我要背負族人的怨氣?我好想平靜地睡一覺,沒有噩夢、沒有傷心,只有平靜的睡眠……」
她的小手抓著他的背,用力到指節泛白,他卻絲毫不覺得痛。
與她相比,他身上的痛算什麼?
「殷殷……」
「嗯?」她的回應帶著哭音。
「我會想辦法,讓你身後那些古倫族人的鬼魂安息,並且助你得到真正的平靜……我發誓。」他低語,鎮重的有如真的在對人起誓立咒一般。
她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眨著濕潤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真的嗎?那我娘呢?你是不是也能找到她的魂,讓她安息?」
他深深地望進她眼底,溫柔一笑。
「會。我會讓所有的人都得到平靜。」
他會盡其所能,就算要用生命為代價也無所謂。
看著他的溫柔笑意,她心裡湧出難以言喻的暖流,終於破涕為笑,再度投入他的懷裡。
兩人沉默地相擁許久,峻德治才又開口
「你還沒說,將來若是必須離開治王府,你想到哪裡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讓我想一想,等到了那時,我一定會告訴您的。」她的笑容合著一絲秘密,一絲嬌羞。
會的。到時,她一定會說的。
第六章
水聲嘩啦,整個房間充滿氤氳的白熱霧氣。
「上來一點……」
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慵懶地揚起。
「這樣?」
另一道清甜的聲音嬌喘吁吁地回應。
「對……用力……」男人低吟一聲。
「這樣……可以嗎?」嬌喘聲更加重了一些。
「再用力一點。」
「……這樣呢?」
「再加點勁兒。」
「……這樣……可以嗎?」
「……嗯,還可以……」男人的嗓音顯得更慵懶舒服。
還可以?!
嘿咻、嘿咻!我用力、用力、再用力,不信他還嫌她沒勁道!
誰知她都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氣了,對他來說,卻仍是不痛不癢。
古殷殷抹去額上的汗,偷偷在他背後甩著酸痛不已的雙手,然後很哀怨地繼續幫主子刷背。
經過這段時間的貼身服侍,她已經對峻德治的身體很熟悉。
雖然面對他時,還是會無法克制的臉紅耳熱,但是現在已經能夠很鎮靜地做完所有她該做的工作。
看到他的背脊被她刷紅了,也不管他是否覺得足夠,她自作主張地放下布巾,改而幫他的肩背施以按摩。
仔細撥開他散落在頸後的潮濕髮絲,掬水淋上他的背脊,用他曾經教她的技巧,手指沿著他的肩頸一路向下推拿。
她的手指尖端觸壓著潮濕溫暖的肌膚,心口也因莫名的悸動,不由自主地微微起伏。
峻德治的全身肌肉精瘦而結實,看得出來是長久鍛煉的成果。
這一點一直讓她覺得很奇怪。
他給人的感覺,一向是風度翩翩的斯文公子哥兒,怎麼看都像是飽讀詩書、不愛武力的模樣。
沒想到,在溫和無害的外表及衣裝下,竟然裡藏一副健美有力的體格……
啊--她在想什麼啊?
她趕緊暗叱自己收回心神,免得被他發現她偷偷對他的身體評頭論足……
呃!不,是垂涎……
呃,更不是,是……是……是研究!?
峻德治閉口口養神,她專心為他推拿按摩,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交談,只剩下潑水的聲音,整個房裡陷入一股異樣的、撩人心神的氣氛。
「殷殷……」峻德治閉著眼輕聲喚她。
「嗯?」
「你手上因為浣紗儔衣而磨出來的繭,似乎薄了很多?」
「是啊!在治王府的這些日子裡,沒什麼太粗重的工作讓我做,加上你給我的那罐敷手蜜霜,手上的繭全都慢慢散了。」她微笑地回答。
「很好。」他的唇畔勾起滿意的微笑。
古殷殷見到他的笑容,頓時感到無比窩心。
峻德治對待她的方式,算是非常疼愛的了。
雖然她不知道其它王公貴族的貼身婢女所受到的待遇是如何,至少她在峻德治身邊所得到的關注,已經讓她感到萬分滿足了。
「殷殷……」
「什麼事?」
「嫁我為妻,如何?」
古殷殷的雙手突然頓住,胸口底下的心,也差點就這樣蹦出來。
「你、你說什麼?」她傻呼呼地瞪著他隱隱散發熱氣的背脊問道,強烈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很想誘惑你,讓你成為我的人,可是我又不想委屈你,讓你不清不白地跟著我。思前想後,娶你入門是最好的法子。」峻德治在浴盆裡半轉過身來凝望她,沾著水珠的左手臂慵懶地擱在盆緣上。